六 月
“去年秋天我们出去采过好几次菌,”威利说,“每次都很开心。我真希望现在又是找蘑菇的时候。想想瑞京山下的树林,还有提波顿附近好看的冷杉种植园,还有那些真菌,烤了当早餐味道可好了。我总想着去采菌,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呢?”
九月和十月是最好的时节,不过在九月之前也能遇见蘑菇。不过,我保证到时候要花上一两天时间带你们找真菌。同时啊,让我们睁大眼睛,虽然现在才六月,但我敢说一样有些有趣的菌种。咱们今天要去离家不远的几块草地,要是找不到圣乔治菇的话,那我就错得离谱了。圣乔治菇是一种味道十分鲜美的菌,而且对健康非常有益。昨天我采了几朵,现在天气这么暖和,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找到不少。所以呢,咱们不光要带上采集瓶,还要带上一个篮子,由杰克来拧着。现在你们分头去草地上仔细找。
“这儿有一圈蘑菇!”玫惊叫道。
让我瞧一瞧。你找到的就是咱们想要的那种菌。这种菌名叫Agaricus gambosus(译注:拉丁文学名),也叫圣乔治菇。看看菇褶多紧凑啊。这些是米白色的,顶部肥厚多肉,茎也很粗。现在还太早,相对来说,几乎没几种蘑菇,所以你们不可能把gambosus(这里指圣乔治菇)和别的蘑菇混淆了。什么?你认为它的气味很重?嗯,我承认这种菌的气味有点重,不大好闻。把你采的蘑菇装进篮子吧,回头你会发现它吃起来的味道可比闻起来好多了。有几个口蘑的顶部有缝或已经裂开了,这些蘑菇老了些,但非常好。我们要把它们和其他的口蘑放一起。
“噢,爸爸,”杰克惊叫着,“我正在看树篱里的一颗白蜡树,我认为我看到一只老鼠跑上树了。”
我怀疑那不是老鼠而是一只鸟。从它往树上跑的习性来看,应该是啄木雀。让咱们靠近一点。我看见了,我刚才说对了。这只鸟正在飞快的往树上跑,刚刚它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检查树皮。现在它又出发了。的确,它实在太像老鼠了!它是英国最小的鸟之一,十分普通,可是,只有那些喜欢这种生物或眼力很棒的人,才能常常见到它。它去了树干的另一侧,现在它又走了,开始勘察另一块树皮。靠着弯钩性的喙和坚硬分叉的尾羽,这种长着美丽花纹的鸟能飞快地爬树。这种鸟一年四季都待在这里,树木众多的种植园和公园中,这种鸟儿的数量更多。啄木雀在空心的树或朽树的树皮里面做巢。四月间,这种小鸟会产下许多卵,大约有六到九枚。卵几乎是白色的,大的一头通常有少许粉色的斑点。啄木雀不经常啼叫,叫声轻柔而动听。你们可能猜得到,它的幼鸟非常非常小。你们要注意,它的喙很尖,而且是弯的,尾羽很坚硬,啄木雀用尾羽抵着树作为支点来帮助自己往上爬。
我们要走到毗邻的田里去,这里很快就要割草了。我们就在树篱附近采一些草——因为践踏那些长得很高的草是不对的。很多人对于青草的知识仅限于它们是牛羊的优质牧草。让我们拔一些吧,要小心,尽可能每一种草只采一棵。它们是多么美丽和优雅啊,彼此之间又是那么的千差万别。有的长着直挺挺的穗状花头,有的则低垂着美丽的头颅;有的摸起来很是粗糙扎手,有的却像如丝缎般柔软;有的非常有价值,可以作为新鲜牧草,也可以做成干草;有的则绝对是毒草。你们知道,茅草给农民添了不少麻烦——它的生长速度极快,却很难被杀死。
这种草的地下的茎向四周蔓延,如果任凭其自由生长,很快它就能占满整块的土壤。所以,农民非常仔细地把它们连根拔起,然后堆在一起烧掉。这是粗糙的鸭茅草,它的草头,也就是它的圆锥花序,是一簇簇地向上竖着的。你们瞧它硕大的黄色雄蕊——这种草繁殖能力很强,而被列为可以广泛作为干草牧草(hay-grass 译注:即用来做干草的牧草)。这是常见的抖草,它修长而光滑,枝条舒展。瞧,轻轻一碰,那些数不清的花头就会跟着颤动。在许多草地上都见不到这种草。它很漂亮,常常能在农舍的壁炉架上看到它,然而它对于农业而言却毫无价值,反而是个坏兆头,因为凌风草越多,土地就越是贫瘠。
我们现在找到了无芒早熟草地禾,还有树篱臭草(hedge wood-melic,译注:Wood-melic的学名是Melica uniflora),细长的叶柄上的圆锥花序和小穗微微下垂。这是一种柔软的草地禾,摸摸它的圆锥花序是多么光滑啊。这个是燕麦状草。
“那种非常高,常常长在水边的是什么草?”威利问道,“它比你还高,还垂着深棕色的脑袋。”
不用说,你说的是常见的苇草。它现在还没开花,到了八九月份你就能看到它开花。这种草很漂亮,虽然对农民来说没什么用,可是小鸟可以在它的茎上歇脚,而且苇莺常常拿它们当支撑窝的柱子。你们一定不能忘了另一种很高也很漂亮的草,我们常常可以在河岸或湖堤边见到它们,叫做草芦草。它在七月中旬开花。你们知道花园里有绶草,叶子上有白绿相间的条纹,那些条的宽度千差万别,所以根本不可能看到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
“是啊,真的,爸爸,”玫说,“我对它很熟悉,你知道,我们经常把它和采来的花插在一起摆放在客厅的桌上。”
嗯,这是形形色色的草芦中唯一被人工栽培的变种。有时候,我会让一丛绶草(ribbon-grass。译注:也叫虉草:北半球的一种草类,草芦的变体,叶片有白色条纹)像在田野里那样疯长,结果它们的叶子变成了全绿的。大甜茅也很高挑,十分秀美。它生长在潮湿的环境中,尝起来甜丝丝的,牛很喜欢它。
“有时候,”玫说,“在房间装饰物中会见到一种非常美丽而奇特的草,长着毛茸茸的黄尾巴。”
那是针茅,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草,在这个乡间极少有野生的。那个黄色的长尾巴是芒,很像精致的羽毛。还有一种气味芬芳的香草草;你们尝尝它的味道多好啊。与其他草相比,它最能让干草地(译注:种植苜蓿和制作干草用的草的田地)弥漫着迷人的香气。
“在这块地那边的一个角落,能清楚看到一个池塘。咱们去那儿看看能找到些啥吧。”威利说道。
好吧。这个池塘适合许多有意思的生物在这里生活和生长。不过,我们还是看看池塘里和塘边上的植物吧。这里处处长满莎草——莎草目的植物都很漂亮。现在只要能认识它们的大致样子就已经很叫你们对自己感到满意了。采摘的时候要很小心,因为有的种类的叶子和杆都非常硬,如果使劲拽的话,你的手可能会被严重割伤。
“噢,爸爸,你来这儿,”玫说,“这里有一种我不认识的花,你看它是不是很美?”
真的,这是一种可爱的植物,它是巴克豆(buckbean 译注:即睡菜,此处为接近其字面意思,采用此翻译),也叫沼泽三叶,通常生长在泥泞的地方,就像这株一样。你们看这三个绿色的叶片,就像普通的豆角——因此它的一个名字就叫巴克豆。再看这簇花,有的还没完全张开,颜色是可爱的玫红,其他完全盛开的花的边缘是白色的,很柔滑。咬一小口,尝尝它的味道有多苦。人们常采集它的根作补药。我认为在一些国家,例如挪威和德国,人们酿酒的时候常用这种叶子代替啤酒花,使用一盎司的睡菜大约相当于一磅啤酒花。已故的威廉·胡克爵士发现冰岛大量出产睡菜,说睡菜出现的地方对湿地上的旅行者十分有利,因为他们知道,睡菜的根须密密地缠在一起,就像给旅行者铺了一张安全垫,让他们得以安全通过。这是多毛薄荷(hairy mint,译注:根据字面意思直译),大约有一英尺高。你讨厌这个味道吗?我觉得这个味道让人很舒服。现在还没到多毛薄荷的花期,不过再有六星期左右它就要开花了。喂!杰克,你怎么了?
“爸爸,我只是……绊倒在讨厌的荨麻上了,给狠狠地蛰了一下。”
很有意思。你知道那个荨麻是怎么蛰到你的吗?
“噢,爸爸,”杰克无可奈何地说,“你就像预言里那个男人,他对着快要溺水的男孩讲课,男孩子请求他救出自己出水后再讲。你现在还是先告诉我该怎么对付蛰伤吧,然后我才有心思知道它是怎么蛰疼我的。”
很快就不疼了,我不知道有什么治疗方法。上学的时候,我听说可以用酸模叶在蜇伤的地方反复涂抹,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方法管用。现在,我想让你们特别注意,你们知道什么是“野荨麻”吗?我的意思是,你们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植物吗?所谓野荨麻有红、白、黄三种。你们记得那三种荨麻花的形状。你们再瞧瞧这株真正的普通荨麻的花,它们的花不是极不相像吗?你们看,这丛长长的、带分叉的荨麻开着小绿花,和野荨麻的唇形花差别多大啊。
不过,真荨麻和所谓“野荨麻”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白色野荨麻的叶子和荨麻带刺的叶子十分相像。但是,白色野荨麻与真正的荨麻没有亲缘关系,而是属于另一个族,叫做唇形族,这个名字来自于拉丁词“Labium”,意思是“一片嘴唇”,指的是花冠的形状。小杰克,还那么疼吗?
“不,没那么厉害了,你瞧我手背上鼓起的这个包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