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妖喜极而泣,连连磕头道:“如海谢师傅赐名。”
空空道:“我问你,这一片有什么妖邪?为何造了这么多杀戮?”
如海道:“回师傅,这里叫小葬岗,地下埋着一口棺材,棺中躺着一个‘尸王’。那尸王,每年八月十五就进食一次。它会控制漫山的尸妖下山去抓活人到此,自在受用。起初也只抓五六个,近几年似乎食量大增,一口气便就要吃百十个人。它将人血与精气吸干,将尸体扔在这岗上,久而久之就成这般模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空空双掌合十念道:“天下间有此邪物,若不将它除去,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受苦。”
如海惊惧道:“师傅,算了罢!那尸王可不是等闲尸妖,就算是雷钧天王到此,都不敢与它为难。你不是要去鬼王殿么?趁尸王未醒,早早赶路,否则它一醒来,你与那小师傅,就都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空空道:“这般说来,你是被它咬了才变成这样的?”
如海道:“十年前,我逃避战乱来到此处,不慎被尸王抓住。尸王虽然吸干了我的血,却留了我一口精气,从此凭它驱使,四处帮它抓人。”
空空道:“既然如此,更应该把它除去。”说罢,将手中禅杖高高抛起。那禅杖放着金光,就从高空笔直落下,“叮”一声钉在地上,震得四周茅草纷飞。空空和尚大袖一挥,整个身子飞落到禅杖顶端,单脚伫立,细眼微眯,盯着地底的一汪泥潭,念动一串咒语。就见无数金光小字从他口中飞出,不缓不慢,依着次序钻进那泥潭之中去了。那些金光小字,闪的是“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乃观自在心经的咒语。
这边如海急得跳脚,拉着如花道:“师兄快走,师傅不知尸王厉害,只怕要吃亏的。”
如花甩开如海道:“俺不走,俺要与师傅一起。”
须臾,天空被一朵黑云遮蔽,四周漆黑如夜。大地开始剧烈抖动,无数裂缝,就以地上那泥潭为中心,向八方蔓延开来。空空和尚大喝一声,飞身而起,脚下的禅杖就似活了一般,随之弹了起来,在空中旋转数周,当下正好落在空空手中。空空顺势将禅杖向那泥潭猛地砸去。不料“砰”地一声,撞得火花四溅,空空双臂发麻,身子不由得被震退了三四丈远。
那泥潭中,缓缓升起一口黑黝黝的棺材。这口棺材足有六七米长,棺盖紧闭,四周漆黑,两端血红,通体散发着袅袅黑烟。那棺材一露出地面,就引得天上雷光打来。雷电打在棺材上,便也只似紫光一闪,毫发无伤。
空空惊惧非常,他自认为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什么妖邪没见过,却从未感受过这般强横的妖气。当即不敢迟疑,趁那棺材刚出地面,立足不稳,催动法诀,驾驭金光,猛然砸去。又是一声巨响,空空再次被震退。而那棺材,忽然横在半空,剧烈旋转起来。
空空正自疑惑,只见那棺材盖上,隐隐闪着一串紫光小字。于是睁大眼睛,定眼细看。那串小字,分明是一段符咒。想必是哪个高人以前将之刻在上面镇压它的。果然,那棺材离地面越远,那紫光符咒就越加明亮,似是紧紧将其拉扯住一般。空空看罢,心中暗道,难怪它要控制尸妖帮它抓人,原来是它自己被封印于此,无法离开。
棺材在空中旋转多时,似是渐渐疲倦,就“砰”一声砸在泥潭之中,一动不动。
空空寻思,我索性将棺材与那尸王一把火烧了,岂不是更为方便。想罢,运起神通,手结法印,念起个“火”字诀,就见一道火光从掌中射出,顿时将那棺材点燃。
熊熊大火之中,忽然那道紫光符咒剧烈抖动,片刻过后,就逐一消失。于此同时,火种隐隐传来一声叹息:“你好糊涂啊!这道封印,岂能轻易焚毁,尸王现世,生灵涂炭,你等自求多福罢!”这段声音说完,那符咒也即消失。与此同时,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从火光之中跳了出来。那身影有四五米高,十指尖锐如钢爪,獠牙挂在嘴角,似镰刀一般垂下。它披散着长发,双眼就像两团肉瘤,皮肤溃烂,周身黑雾缭绕。它喉咙不停地上下挤弄,发出一串“咯咯咯”的怪声,又好似是在狂笑。
空空和尚心中暗叫一声不妙,难道是我做错了么?当即也来不及多想,一挥禅杖,正面迎上。这一回,禅杖金光放到极致,分别打在尸王天灵、膻中、肩井几处。不料那尸王就似一座大山一般,任空空如何施为,只是纹丝不动。
空空大惊失色,他的佛光是天下诸般邪物的克星,为何打在这尸王身上,就丝毫没有作用。正自分神之际,那尸王尖锐的指爪瞬息而至,不偏不倚,一下就将空空的左臂抓穿。空空的血液就迅速地通过尸王的手指,流进尸王的体内。空空惨叫一声,却无法挣脱开尸王。那边如花心急,也不顾如海阻拦,大叫一声“放开俺师傅。”挥动双拳,猛地冲向尸王面门。尸王“咯咯”一阵狂笑,另一只手迅如闪电,一把掐住半空的如花,顺势拉到嘴边,往如花的脖子上就一口咬去。
空空惊怒交加,大叫一声“如花”。正自绝望,不料尸王忽地将如花摔在地上。再看,尸王嘴边的两颗獠牙,其中一颗已被折断。
再看如花,摸着脖子在地上哭:“师傅,俺被它咬了。”空空大喜:“你有先天护体神功,它咬不动你。”
那边,如海也奔了过来:“师傅,快离开尸王,你会被它吸干的。”
空空这才回过神,一咬牙,挥动禅杖,猛地向自己的左臂砸下,再一声惨叫。那一条臂膀,已被尸王拽走。如海向前一滚,忙将受伤的空空往回拉。尸王吸血刚吸了一半,如何善罢甘休,将那断臂一扔,就向空空这边扑来。刚跳起身来,不料脚下已被人死死抱住。抱它的不是别人,就是如花。如花死死抱住尸王叫道:“不准你咬俺师傅。”
那尸王,刚刚咬如花,断了一颗牙齿,此际也不敢再咬,就抬起脚,一脚踩在如花后背。尸王身形高大,有移山彻海之力,纵使如花铜皮铁骨,却也挡不住那股力道。
“砰”一脚踩下,如花身躯一般陷入地下三尺,口中也随即喷了一大口鲜血,但他就是不肯松手。尸王又抬起脚,再一脚踏下,如花还是死死抱着。
这边如海拖着空空,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跑。空空大吼道:“把我放下,快......如花......如花会被踩死的......”如海哪里肯听,一心就要救空空,仍旧向前跑。
空空无法,忽然用右手解下腰间的一只红葫芦,猛地向如花那边扔了过去:“如花,喝酒......”
如花最听空空的话,也不论好歹,左手抱住尸王,右手抓过葫芦,咬开塞子就喝了个底朝天。喝了之后,昏昏沉沉,借着这股酒劲,就抱得更紧。
尸王眼睁睁看着空空消失在远方的山坡前,又气又急,越发将气都撒在了如花身上。一脚两脚三脚......如花的身子已经被踩进地下,一双手却仍旧露出地面,死死抓住尸王的脚。
尸王仰天长啸,当即高高抬起脚,势必这一脚要将如花踩死。它的脚刚要踩下,只听天空一声马嘶,一道白光瞬间冲到脸上。尸王立脚不住,被那光芒撞到,仰天栽倒。
抬头看去,只见前面停着一只灵兽。那灵兽龙头马身,浑身长着光亮的鳞片,两条长长的胡须甩在身后。
如花满口鲜血,此时也从泥土里抬起头。他就看到,那灵兽身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白铠甲的女子,她右手里握着一把白玉笛子,左手边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更怪的是,那小狗背上还长着一对放着彩光的翅膀。
那女子面目冷峻,双脚踏离灵兽,一挥玉笛,向尸王打来。
尸王张开血盆大口,刚要发狂,忽地望了望那女子怀中的小狗,不知怎的,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眼看那女子冲到眼前,便转过身子,猛然一纵,纵入顶空乌云之中,消失不见。
那女子也不去追,便望着泥土里的如花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奇怪的魂魄,短头发,短衣服,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如花现在脑子里“嗡嗡”乱响,问他什么,他也只顾摇头。
那女子,只是冷冷地扫了四周一眼,看是再无动静,就抱着小狗,牵着灵兽向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