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江怡婷追问道。
“然后啊……”江枫笑了笑，“可能是佳悦说了些什么吧，反正江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
江怡婷明显流露出不满的神情，就像一个故事听到一半突然被打断的小孩。
“这算什么啊？讲的没头没尾的。”江怡婷撅起嘴。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了。江月手腕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主要还是心理问题。我们给她请了一个心理医生，还开了一点抗抑郁的药……”
“然后就治好了？”江怡婷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江枫苦笑道，“在她完全康复之前，我们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大概两三个星期吧，我和佳悦都是轮班去上学。”
江怡婷笑着说道：“但结果是好的啊，你看江月现在又活泼又可爱。”
“又活泼又可爱？是呗？”江枫做了个鬼脸，“就是太能作妖了。”
“总感觉能理解她。你是不敢干涉她的行为吗？”江怡婷问道。
“怎么可能？跟她有过约定，太出格的事是不允许她做的。”
江怡婷挖苦道：“嚯，总算还是个男人嘛。”
江枫“哼”的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说道：“我都这么诚恳的给你讲江月的事了，你是不是也该说实话了？”
“嗯？我说什么实话？”江怡婷一副奇怪的样子。
“还装？你来之前根本就是认识我吧？”江枫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怡婷，“而且根据你的种种行为来看……我们的关系似乎还不浅。”
“开什么玩笑？”江怡婷镇定自若的笑了笑，“器官捐赠者和接受捐赠的病人是不能见面的，你这点常识总该有吧？”
“的确如此。但是为了爱而献身的事例也不是没有吧？”
“为了爱？你觉得我们之间会有那种东西？”
“说实话，我现在怀疑你在之前是我的恋人。”江枫认真地说道。
“拜托！在我的世界里你都是一个大叔了诶！你想干嘛，老牛吃嫩草吗？”江怡婷翻了个白眼。
“对于你从未来过来这一点，我也持保留态度。”
“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你是来自和我们时间线同步的另一个世界。”
闻言，江怡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枫瞪着她说道：“干嘛？”
“你说干嘛？笑话你呗！”江怡婷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江怡婷怔了一下，笑着问道：“那你倒是拿出点证据来啊，大侦探。”
江枫撩了撩头发，扬起下巴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吧？”
江怡婷：“我知道。”
江枫：“……说你不知道。”
江怡婷：“哦，不知道。”
江枫：“不行不行，重来一遍。”
江怡婷乖巧的点点头。
江枫：“你怕是不知道吧？”
江怡婷：“不知道。”
江枫满意的点点头，一副装逼成功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怡婷，满脸得意的说道：“成年人的心脏不可能移植到青少年身上！”
江怡婷：“……佳悦告诉你的吧。”
江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是又怎样？”
“怎样？不对！”江怡婷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刚刚还满面春风的江枫呆滞的看着江怡婷。
江怡婷得意的叉起腰，说道：“在你们这个时代，这件事似乎的确不可能；但在我们那个时代，青少年接受成年人心脏的事例比比皆是，并且这类手术的技术已经成熟，具有极高的成功率。”
江枫的表情：囧。
江怡婷继续说道：“既然佳悦了解过心脏移植，那她一定不相信我住了两年院吧？”
江枫无奈的点点头，心中暗想到底是谁把剧本塞给了江怡婷。
江怡婷笑了笑，说道：“这也难怪，毕竟佳悦说话做事总是那么严谨。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可以解释，因为住院观察时间延长就是青少年接受成年人心脏的弊端之一。”
“为什么要延长住院时间啊？”江枫奇怪的问道。
“好像是因为心脏的尺寸不一样，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是否会发生排异反应。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比正常的心脏移植手术要麻烦多了。”
江枫沉默了。这样说来，韩佳悦对江怡婷的几个置疑都站不住脚了。
江怡婷把目光投向远处，默默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
江枫捏着下巴，仔细回想着江怡婷所说的话，但并未发现什么矛盾。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江枫坚信着。一个人的微表情不会说谎。
就在江枫努力思索之时，一点绿幽幽的荧光忽然飘到了他的眼前。
江枫惊呼一声：“啊，是萤火虫！”
闻言，江怡婷扭过头来，看到许多黄绿色的光点正围绕着江枫打转。
江怡婷笑着说道：“看来它们很喜欢你呢。”
江枫轻轻的笑了笑，目光跟着浮动的光点上下翩飞。
沉默了一会，江枫轻声问道：“怡婷，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很老的日本动漫？”
“叫什么名字？”
“那你应该是没看过了。”江枫笃定的说道，“那部动漫叫《萤火之森》。”
“为什么你那么确定我没看过？”江怡婷奇怪的问道。
“因为看过的人在这时候都会想起动漫里的情节吧？”
江枫看着在自己身边轻盈舞动的萤火虫，眼神有些迷离。
江怡婷跟江枫抬刚道：“不一定啊！我看到萤火虫最先想到的文学作品就是《萤火虫之夏》，然后是《萤火虫小巷》。刚刚你说道动漫，我也是第一个想到《萤火虫之墓》。”
江枫翻了个白眼，动作夸张的摊摊手。
江怡婷“噗嗤”一笑，说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那部动漫和萤火虫有关吗？”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每次看到萤火虫就很容易想到《萤火之森》这个名字。”
“那部动漫讲的什么？”
“动漫的女主角是一个像江月一样调皮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竹川萤。萤每年夏天都会到位于乡下的祖父家中住上几天。在萤六岁那年，她一个人跑到传说中居住着妖怪的‘山神之森’里玩，结果迷路了。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戴着狐狸面具，大概高中生样子的男孩出现了。男孩告诉她他叫做银，是个妖怪，如果被人类碰到就会消失。”
江枫看了一眼江怡婷，她正一脸认真的听着。
“银带着萤去了很多地方，两人渐渐产生了感情，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打心底期盼着夏天的到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萤一天天长大，而银的样貌却一直都没有改变。在萤高中的时候，萤对银说了自己未来的打算，告诉银自己再也不想和他分开。无论是秋天、冬天还是春天，她都一直想念着银。听过萤的话，银对她讲了自己的身世，并让她忘了他。”
江枫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萤当然不干。她说也许时间会将两人分离，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想永远和银呆在一起。几天后，银邀请萤一起去参加妖怪们举办的夏日祭奠，萤当然很痛快的答应了。在祭奠上，银用一根丝带牵住萤的手腕。在祭典结束的时候，两人一起在湖边散步，银把自己的面具送给萤，并隔着面具吻了萤的脸。然后，有一个小男孩从银的身边跑过。这个小男孩恰好被石头给绊了一下，银担心他摔倒就伸手扶住他……”
“结果那个小男孩是人类吧？”江怡婷的眼神有些迷蒙。
“对。银从手指处开始发出点点荧光，然后逐渐扩散到全身。这些荧光慢慢飘到半空中，就像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样。在他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朝萤张开双臂，笑着说道：‘来吧，萤，我终于能触碰你了。’”
江怡婷轻轻点点头，把目光重新投向了上下翻飞的萤火虫。
这一次，她的目光与刚才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江怡婷就这样看着萤火虫，一语不发；江枫就这样看着她，一语不发。
良久，江怡婷缓缓开口：“呐，江枫……”
“怎么了？”
“要不要……做点银和萤一生才能做一次的事？”
江枫一愣，还不待他有进一步反应，江怡婷已经一个飞扑撞进了他的怀里。
江枫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江怡婷则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江枫，你怕死吗？”江怡婷轻声问道。
“……我不怕。”江枫怔了怔，低声回答道。
“骗人，你的心跳明明加速了。”
“那是你突然扑进我怀里的缘故吧！”
“没关系的，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因为我的心脏，在以和你同样的频率跳动着。”江怡婷喃喃道，“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定。请把你的人生交给我吧。”
江枫沉默片刻，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雪乃大小姐，你说你要保护我。可是，你怕死吗？”
江怡婷从江枫怀里抬起头，看到江枫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怕啊，我怕得要死呢……”江怡婷轻声说道。
“有多怕？”江枫挑了挑眉。
“像保护不了你一样怕。”
“是吗？那么怕呀？”江枫轻轻笑了，“那换我保护你好了。”
江怡婷使劲往江枫怀里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道：“才不要你再救一次。”
江枫沉默片刻，抬起手揉了揉江怡婷的头，笑着说道：“怎么样，野生的萤火虫和装在瓶子里的萤火虫，哪个更好看？”
江怡婷沉默片刻，给出了江枫意料之外的答案：“装在瓶子里的更好看。”
“为什么？”江枫略微有些吃惊。
“因为……它就像坠落人间的星星，虽不盛大，却如此耀眼；明明被命运所束缚，却仍一腔孤勇，怀抱善良去播撒光热。更重要的是……”
江怡婷抬头看向江枫，弯着眼睛，浅浅的笑了。
“它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