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辉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大概是电闸跳了，心里暗叹倒霉，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
“吱呀~”还没等他迈开步，木门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呻吟，缓缓地打开了，清凉的风迫不及待地灌入房间，也把龙辉的心吹凉了半边。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门关严了，风不可能吹开。
“昕梦？”
龙辉迎着风快步走出室外，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青梅竹马的身影，反而是迈出门槛时脚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脆响，低头看去，竟是满地的枯枝碎叶。
走廊上的声控灯大概是没有备用电源，室外除了黯淡的月光以外完全没有其他的光源，但不知为何，龙辉却感觉视野一点也没有受阻，甚至连漫长的走廊尽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昕梦你在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昕梦大概又在恶作剧，他四处扫视了一眼，见到自己隔壁的房间门留下了一小条缝隙，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你啊，不要随便进别人的……！”
未说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在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后，他肺部的空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碎裂了半边的玻璃窗，地上落满了被灰尘覆盖的玻璃渣，窗帘从中撕裂，斜斜垂落在墙角，简陋的布料表面遍布着大块黑斑，浓烈的霉味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原本摆放着单人床的位置，横立着一张锈蚀的铁床架，几片木板并排放在上面，一团像是被褥的东西皱巴巴地拖沓在床底下，脏得辨认不出颜色的被套上尽是破洞，黄得发黑的棉絮在其中若隐若现。
“怎么会……”
龙辉眼中倒映出一片朦胧，意识同时出现了瞬间的恍惚，紧接着脑中突然传来触电般的剧痛，他顿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房间中央！
他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房间的大门正缓缓地合拢，门缝中透进的光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缩窄，远远望去，像是无边的黑暗向那缕微弱的光明敞开了怀抱。
“！——”
龙辉顿觉汗毛倒立，肢体的反应速度超越了思考，一个箭步飞跃向前，拉住了即将合上的门，冲出了“门外”——
“咔哒哒哒哒~咔擦……”等龙辉意识到自己的所在时，破旧的木门已经在他身后合上了。
微弱的亮光从前方投来，映亮了龙辉脸上细密的汗珠——冷汗。
并不只是出于害怕，而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门的另一边，不是面向林海的走廊，而是另一个房间？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尽管房间里的光照几乎为零，但龙辉依然清晰地看见了自己放在桌角的背包，还有背包旁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亮着，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龙辉脱力地倚着霉迹斑驳的墙壁，承认了无比苦涩的现实。
尽管原先干净的木地板现在覆上了尘埃，尽管光滑的窗框爬满了铁锈，尽管刚刚还躺在上面的席梦思床垫变成了简陋的床架，尽管……
“尽管眼见的一切皆为虚妄？”
一闪而过的残念截断了混乱的思绪，龙辉指尖停止了颤抖。
“……咦？刚才的声音……”
他看向身后，门口的角落里空无一人，洗手间里水龙头大概是没拧紧，滴滴答答的水声宛如他自己的脉搏。
“嗡嗡~”静下心来后，龙辉才听清，房间里的声音不只有水声，另一个声源，在书桌上……
龙辉四处扫视了一遍，确认房间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于是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萧少楠，龙辉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迅速按下了接听：
“少楠，你那里怎么样？没出事吧？！”
对面没有回复，杂音充斥了整个扩音器，勉强能听出少楠的声音，但说话的内容完全失真。杂音持续了十几秒后，突然消失了。
龙辉以为是少楠挂了电话，懊恼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一片黑屏，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低电量提醒”……
“不是充着电吗？”龙辉感觉自己的运气背到了家，他明明记得自己把充电器插上了插座，就算停电，那也是刚刚才发生的事，在此之前手机的电应该充了不少……
插座……插座呢？
龙辉顺着USB线向前望去，插头好端端地插在墙上，但那里没有什么插座，墙上只有两道类似小刀凿出来的平行小缝，两个金属头插在里面，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
又一次，眼前的景物变得朦胧，龙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房间的角落，黑暗的深处游向自己，冰凉且腻滑，一点一点缠绕上指尖，沿着手臂……内部的血管、骨骼、神经，一点一点地蔓延上脑髓，将名为“理智”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从脑中挤了出去……
理智的溃散伴随着思考的停止，他茫然跌坐着地上，片刻后又忽然起身奔向门口，伸出的手在拉开门的前一刻却缩了回来——他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不知道那一头通往哪里，不知道那边有什么东西在等候着他……
于是他折返了回来，在狭小的房间里无目的地游走——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看吧，你就快要死了。”
狂乱中，有某个人……应该说是某个东西，轻声笑道。
龙辉身躯骤然僵直，在那一瞬间，他辨认清了声音的来向。
他猛然转身，瞥见了一双天青色的瞳眸。
“！！！——”龙辉大惊，本能地向后连退几步，但被脚下的杂物绊倒，跌坐在了地上。他死死盯住了那双在黑暗中散发微光的眼，却发现那双眼中同样充满了惊惶。
“……这是？”
僵持，持续了一分钟后，龙辉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他慢慢站起身，看见那双眼也缓缓升高到了与他视线平齐的高度；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那双眼也慢慢地拉近；他轻轻跳了跳，那双眼也上下振动了几下。
“呼……原来是镜子……”龙辉苦笑着松了口气，但一个突然闪过的念头，却让他的笑容陡然凝固——
(“房间里……原来……有镜子吗？”)
一滴冷汗从眉梢淌进眼眶，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克制住颤抖，抬起右手，贴上脸颊遮住了右眼，而仅剩的左眼，在犹豫了许久后，望向了前方——
目光所及，两团如磷火般的天青色眼瞳悬浮在虚空中，笔直地凝视着他……
饱含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