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晏刚经历过伏杀封妖王,那五天无时无刻的揣摩与布置让他对孙清清的话深有体会,当即站起来说道:“因为太弱,正面交锋打不过,只能用这些偏门。”
孙清清点头,“对,就是太弱。有些人,本领微末的时候就开始闯荡江湖,几年混迹下来,为了保命就学了一身偏门。所以未来你们出山的时候,要小心的不仅是隐世的高人老怪,大势力的天骄英才,还有这些不起眼,江湖中随处可见的老油子。”
眼见小宁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孙清清说道:“这些你们早晚能体会到的,今天就讲到这里,庆儿,”
庆儿站了起来,疑惑的看向孙清清。
孙清清说道:“说一千次不如演练一次,我来扮演一个修炼撼山拳法的一流高手,你和我是仇敌,恰好狭路相逢,让我看看你的应对,也让我看看你修炼到哪一步了。”
庆儿面色发苦,却知道这一顿打是逃不过去了,站在那里苦苦思索怎么应对。
孙清清大手一挥,众弟子婢女身不由己飞到四周的阶梯上。原来这阶梯其实是座位,这“阶梯座位”倒是蛮新奇的。不过众人却无心思考这些,而是睁大眼睛向演武台看去。
这阶梯座位自有玄妙,无论处在哪个位置,看石台景象都好像近在眼前。要知道高手对决,声势浩大,被余波波及而死的常有,而在这阶梯座位上却无此忧。
孙清清背过身去,“当我转过来的时候,就代表我已经看到了你。我只会用撼山拳法对敌,但是我经验丰富,且本身是一名一流高手。”
孙清清倒数三声,双臂嘭的一声涨大了一圈。转过身去,却发现庆儿不退反进,向前走了五步,顿时眼前一亮。
撼山拳法拳走刚猛,讲究远压近顶,因此面对修炼撼山拳法的敌人,对于距离的把握一定要准确,这一关算是庆儿过了。
庆儿心里更清楚,面对自己实力远超自己的一流高手,必须要扛住他的第一下。一流高手必定身经百战,看自己实力低微,习惯性会出手试探,所以力道不会太重。但是一流高手经验丰富,一定会拿出自己明面上无法对抗的实力,所以力道不会太轻,是四分力,还是五分力?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庆儿紧盯孙清清脚下,看到他的脚下微动,庆儿紧握双拳,猛地向孙清清扑去。
孙清清暗赞一声,谁都知道打修炼撼山拳法的高手要把握距离,难道撼山高手不知道?不管向前还是后退,只需看撼山高手的脚动了,就是他要出手了。
庆儿有这样的应对,孙清清就不能再把他看作孩子,也就是说,孙清清要认真了。
庆儿从孙清清眼中读到了杀气。这位撼山拳一流高手起了杀心,下一招一定是杀招。那么,自己出手的时机,就在这一招!
孙清清被庆儿这猛地前扑冲乱了节奏,真气本来行到右臂,气机聚集在右拳,直直向庆儿打去。此时来不及变招,旦夕间转换气机到右肘,横立身前。
实招未出,虚势却已经发了出去。庆儿前扑身形一滞,被阻碍了一下。庆儿心道撼山拳远压势大,不可力抗,遂借助体型小的优势,身体前倾,如一条毒蛇伏地直冲。
孙清清由守势化为攻势,气机重新聚于手上,伸手向下抓去。
庆儿右手出现一枚无柄细长五寸小刀,左手一撑地,如同矫健的游鱼穿裆而过。同时右手小刀在孙清清左脚肌腱上一划,只划破了衣服。右手一翻,小刀隐去,手上出现一枚细长钉,手向上按在了孙清清左膝后,可惜只是破了表皮。
攻击没有建功,庆儿却没有多大失望。一流高手尚不能周身气劲浑圆如一,护体罡气不能遍布全身,这就给了他尝试的机会。可惜撼山拳法走的刚猛路子,撼山高手把周身打磨的宛如钢铁。
孙清清向下抓的手堪堪落后一步,让庆儿逃了出去,大手落空,只在地上抓出五道深痕,庆儿窜出极远才站立。
转过身,孙清清却没再直接出手,而是站立不动,体内气血来回冲刷,气劲流转涨动,真气从奇经八脉汇于两臂。
庆儿心里盘算接下来的手段,双眼在孙清清身上来回扫视。
孙清清开口:“别看了,一流高手怎么能让一个小娃娃看出他身上的气劲流转?”
庆儿充耳不闻,此时两人是敌人,孙清清说这些只是为了乱他的心罢了。若是真的不看了,等下说不得要被拎着耳朵说教。
孙清清一笑,大喝一声:“来了!”
庆儿看到孙清清身上气劲一涨时就猛地向后倾倒,双脚一蹬,俯身倒退。待看到孙清清脚下一动,眼前一花,孙清清的拳就打在了面前。
庆儿如同断线风筝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却露出笑容。孙清清一看手上,一道道雪白色的丝线紧紧缠绕,再看庆儿刚才站的地方,插着一根小木桩,小木桩中空,侧面开口,丝线就是从那里拉出来。
庆儿知道一流高手的速度不是自己能反应过来的,刚才站立时就在脚下立了一个隐蔽的小木桩,小木桩中藏有雪蚕丝织成的网,向后退时拉出,卸去了孙清清那一拳的力量。
孙清清眯眼看看庆儿,又看看四周,气劲重新勃发,既然一拳不行,那就再来一拳!
一步迈出,砰!孙清清的右脚陷在坑里,孙清清脸色一黑。一股火药气息从坑里传来,庆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里面装上了火药,孙清清气劲一冲导致火药爆炸。
孙清清略有顾忌,这样的火药坑不知道还有多少,一流高手能感知气息,却不能感知火药陷阱这样的死物。
不过庆儿从刚才到现在,一共也没走出多少距离,那么……
想到这里,孙清清提起右拳,气劲蓬发,如同天降陨石猛地向下一砸。
大地一震,随后从庆儿到孙清清这段距离,砰砰砰的飞起十余块石头,地上出现十余个坑。这些石头极小,只有铜钱大小,看来是庆儿用利器将地面划破,将这些石头从地面上吸出,然后装上火药,再将石头盖上。
庆儿做的隐蔽,孙清清怎么也想不出他怎么做到的在短短时间内布置出如此多陷阱。
而这些陷阱在梁海晏眼中,就不免让他有几分羞愧,想自己曾经也是牵黄擎苍喜好游猎的惨绿少年,伏杀封妖王的陷阱对比起庆儿做的就显得非常粗糙了。
庆儿表面淡定,甚至微微一笑,心里却紧锣密鼓考虑怎么应对,这些陷阱当然不是他短短时间内做的,而是一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布下了。
江湖人嘛,总要留亿手。
孙清清猝不及防一脚踏空,鼓起的气劲已然泄空。此时本不应该再调动气劲,而是继续追过去,毕竟刚才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然而庆儿却好整以暇待在原地,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既然如此,孙清清身上气劲再起,这次的气劲从双腿勃发,流经背部汇于两肩,两肩抖动不止,震动外侧发出噼啪声。
庆儿脸色一变,肃穆起来,这一式是撼山拳法中的“连断山”,乃是远压中的杀招,共分七拳,一步一拳,凭自己的实力既抗不了也躲不了。
迅速环顾一周,空旷之地也没有掩体,眼见孙清清向后退一步,同时手上向前击出一拳。庆儿身体身不由己被向前拉扯了一下,若不是下盘够稳,恐怕要被扯过去。
虽然没有被扯过去,只听空气中一声音爆,孙清清拳上气劲喷涌而出,打在庆儿胸膛上,打的庆儿咳出一口血。
孙清清看到庆儿里面的衣服露出金边,知道他穿了内甲,当下脚步不停向后一步,拳势一变,肩上气劲向前挪了几分。
庆儿真气护住前胸,抗下第二拳,这一拳不仅把庆儿的外衣打的破碎,更是把内甲打的裂纹遍布,已经没什么防御力了。
庆儿知道接下来孙清清左右手会接连打出四拳,而自己寥寥几种对一流高手起作用的手段已经用处,仿佛已经陷入了死路。
可是孙清清教导他,从来没有什么死局,这并不是在用话鼓励他。孙清清遇到过很多人,这些人都说自己陷入了死局,可是孙清清代入他们的“死局”,每次都能找出不止一条生路。没有绝对的死局,只有认命的人。
虽然说在庆儿看来,以大兄的天资,说这话难免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那么自己的一线生机在哪呢?
孙清清连退四步,左右各出两拳,宛如四只猛虎出笼,眼见就要扑在庆儿身上。
电光火石间,庆儿脑海中突然浮现当日孙清清用竹叶对他的考较,灵光一闪。
身体向后一倒,与此同时右手从后面一扯,把破碎的衣服扯下,向上展开,向后一拉,一道道暗器从中飞出,原来暗器是挂在了衣服里侧。
这些暗器并无手法控制,只是直来直去,呈一个平面撞到四个拳头上,一排排的暗器被撞飞出去。
四个拳头受重重阻隔,去势不减,但力量已经被消耗了一小部分。然而剩下的力量即使没有直接击中庆儿,只是从他上面飞过,经过时的冲击力依然把庆儿狠狠压在了地上,陷出一个人形大坑,坑里的庆儿咳血不断,四肢剧痛,不能移动。
孙清清露出不屑的笑容,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你能用这种取巧的方法躲过这四拳,最后一拳你躲得过吗?
这招为什么叫做连断山?顾名思义,是要把不连贯的山脉连成一条。前两拳是推山,将分离的山推到接壤,后四拳是压山,把山挤在一起,如同连体婴儿。那最后一拳呢?
孙清清缓缓退后一步,左脚蹬地,双肩也不再像前面出拳一样向前,而是缓缓向后,其上气劲向前挪动到双手,不再聚成一团,而是一道道缠绕其上。
气劲化作实质,宛如两根绳索向前延伸,孙清清身体后倾做出一个“拉”的姿势,坑里的庆儿如同牵线木偶被扯出来,向孙清清飞去。
孙清清狞笑一声,双拳奋力向前击出!
连断山最后一拳,乃是束山!
连体婴儿尚有分离的可能,想要把断山真正连起来,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把它们打成一座山!
所以最后一拳至刚至猛的同时,还会形成独特的力场,把敌人拉到身前,再猛地击飞出去。由于这力场牵扯到“势”的一些用法,而势是绝顶高手的标配,所以能练成这一招的撼山高手在一流中已经可以傲视群雄了。
半空中的庆儿紧闭双眼,身上破碎狼狈,脸上柔弱神情看起来非常可怜。然而孙清清就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双拳甚至更凌厉了几分。
眼看庆儿到了眼前,孙清清放下了戒心,心理有了一瞬间的松懈,即使这小子还有气息,也没什么行动能力了,怎么逃的过我的一双铁拳?
看台上的梁海晏神色一变,自那日生死之间感受曹斩出刀,他就对这种“出手的时机”异常敏感,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庆儿气息忽然飞速壮大。
庆儿突然睁开眼睛,“威猛将军”瞬间上身,我是不能动了,但我的铠甲还能动!
“威猛将军”双肩枪管喷出一颗颗子弹,腹部张开,炮管伸出,全都向孙清清双眼集火。
看台上的红孩儿眼睛一亮,显然这个曾经的“混世魔王”对这件“威猛将军”铠甲大感兴趣。
孙清清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强大火力打在眼上,仓促间浑身气劲一震,将庆儿震飞出去。
庆儿在半空稳定身形,没有任何乘胜追击的意思,而是飞速向场外逃去。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逃跑,只不过以他的速度在一流高手面前逃不了多远,如今这名一流高手双眼被伤,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也是逃跑的好时机。
你以为我只是要复刻上次的战术?不,这次,我要做那片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