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写字楼的程雯很快就拦了辆出租车。
首都的晚高峰出了名的堵,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开出了三十多分钟,让自己本就不富裕的钱包蒙上了一层阴影。
“姑娘,到哪儿啊?”
“到添香苑,万达广场那家。”
“好嘞。”
车窗外灯火斑斓,周五的夜晚,行走在路上的大多是成双入对的情侣。她摇了摇头,将身体往后倾斜。
车载广播正放着烂大街的苦情歌曲,滥俗的调子全然失去了歌曲本身的美,成了人们的消遣。
“小姑娘,去相亲?”的士司机是个热心肠的大叔,“看你愁眉苦脸的,怎么,家里人安排的?”
“是啊。”程雯笑笑,”老妈的安排。“
“哎,你这么年轻漂亮,着什么急啊。”大叔说,“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站稳脚跟比谈婚论嫁重要多喽。房价那么贵,有些小两口凑一块都不一定能交个首付。”
程雯微笑着附和,司机大叔看她想安静呆会儿,就拿着对讲机和同事们谈天说地。
从24岁回国工作开始,程雯妈,准确来说是她的小姨就常给她安排相亲。
程雯小的时候家里是开公司的,在那个小朋友们都不知道炸鸡腿为何物的时代,她每周的零花钱就够顿顿都吃洋快餐,每天上下学都有专人接送。
程雯的父亲程哲经营着一家贸易公司,小的时候老师叫写作文“我的理想”,她的理想就是保持现状,做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程家大小姐,按部就班地过着白富美的人生:中考考完去B市最好的国际高中,轻松过个三年再去国外留学,镀金之后回来继承家业,从此人生一路开挂,包养小白脸,迎娶小鲜肉,走上人生巅峰。
但人永远不知道意外和美好的明天哪个先来。八岁那年,家里的公司破产。身为董事长的程哲携款潜逃美国,母亲为了去机场把父亲追回来,超速驾驶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身亡。本来那辆车里应该也有她,但她因为闹着要玩洋娃娃逃过了一劫。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程雯根本受不住这种刺激,一直到初中她都沉默寡言。还好她妈收留了她。她妈和她爸为了帮她走阴影,常带她去认识的朋友,也就是奚阿姨那里做心理疏导,直到高中才堪堪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奚阿姨的爱人,也就是今日的相亲对象贺奚他爸帮程家打了快两年的官司,才让程雯不和程氏集团的债务扯上关系。就算如此,她十几岁的时候仍然被刑满出狱的仇家骚扰。
大学那会儿,程雯为了能赚够学费,在外头拼命兼职,但读研的钱就算有奖学金还是不够。她妈把买养老房的首付钱取了一些让她去念书,程雯真的觉得这些恩情一辈子都难偿还。
所以当她妈给她张罗相亲时,她自然也不会拒绝,虽然她天生很难对男人产生什么好感,更不会匆匆忙忙就把自己嫁出去。于她而言,婚姻并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谈恋爱还可以分手,结婚了也意味着可能离婚,与其押一半宝在别人身上,不如靠自己。
程雯骨子里其实是个开朗的人,刚开始她觉得相亲不就是和陌生人聊天,谈得来就一起去看电影散散步,运气好还能变成客户爸爸,谈不来就当有人陪自己吃了餐饭。
可当经历几次开口就问房问钱问户口的相亲对象后,程雯就不再以乐观积极的心态应对这件事。她厌倦了将人的感情明码标价,这样活着很累。
从此之后,她就对她妈安排的相亲能推就推,不能推的就开始演戏,比如编造自己如何如何放不下自己过去的感情故事。虽然她母胎solo,可被她编出来的前任男友已经有上十个,编得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
程雯也不是没遇到过难缠的,一旦遇到,她就会联系她的好朋友潘晓晓,两人一起演出戏,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既然今天是最后一个相亲对象了,她就可以掏出自己珍藏已久的杀手锏了。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
你雯姐:一枝花,最后一次相亲,来帮忙,地址发你了。
潘枝花:收到,真的假的?就算是最后一次报酬也不能少。
你雯姐:得嘞,相亲大舞台,有戏你就来。
「你向对方转账1000.0元」
潘枝花:老板大方,马上出发,半小时后到。
程雯刚想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微信,看到通讯录标了个红点。
“贺奚”通过个人名片分享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请求通过。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本名当微信名,要不是她妈说这人年轻有为,再加上对奚阿姨家知根知底,程雯以为她妈放弃治疗打算让她傍大款了。不过这人头像倒没有那么正经,是个p了圣诞帽的小柴犬,分外可爱。
程雯又点了点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贺奚虽然是奚阿姨的儿子,但程雯连照面都没有与他打过,所以并没有多少印象,但奚阿姨作为她多年的心理咨询师,面子工作还是要做足。
你雯姐:你好,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先点菜,不用等我。
贺奚:好的。
那家的菜都不错,除了肥的流油的五花肉会让她食欲不振外。
他应该不会点的,程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