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球翻车了……
在他今天狂扁了七次“小朋友”之后、在他今天看了十七次“呆逼”抢食吃之后、在他今天目送第二十七波“小倒霉蛋”被捞走之后……
反正就是在今天。
在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4396天。
刚做完健身操，心情挺美。吹着口哨，哼着歌，就被抓了！
此时他正被身穿青灰色大袍的老人拿在手里。
老人看着“圆润的小红球”，眼中满是疑惑，问道：“小家伙儿，你看得见我？”
小红球在老人手上闷头儿乱窜，四处游动。可刚游到手掌边缘，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将其阻拦，弹了回来。他目光呆滞，四处望望，好像在奇怪为什么走不出这里。
随后张张嘴，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音：
“歪比歪比？”
或许是头回对暗号，有些紧张。因此小红球中心处的一粒豆火，还闪了闪。
老人当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并不在意，调笑道：“今天你绕了七圈儿，偷瞄我好几眼，别以为我不知道。”
果然！一切都难逃7的意志吗？
小红球偷瞄着白胡子老头儿，心里咯噔一下，可嘴里台词却没停：
“歪比巴卜？”
“别演啦，你中心那粒小火苗哆哆嗦嗦抖个不停。”老人屈指碰碰他。
“阿巴阿巴阿巴……”
“你有完没完！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出去喝迷魂汤？”老人没有耐心任他胡闹下去。
一看也装不下去了，小红球脸上表情瞬间变换，嬉皮笑脸，“好好好，我信，我信。你看你这老头儿，咋开不起玩笑呢！”哪里还有刚才的呆滞。
他当然知道迷魂汤是什么，想到这中心的豆火还不禁抖了抖，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
“你这小家伙儿倒也有趣，说说吧，怎么来到这里的。”老人脸上寒霜融化，再次展露笑颜，显然是脾气极好。
小红球回身望望。
只见远处天地好像环绕着绚丽多彩的极光，近处矗立着各种动物、人物的高大塑像。
二人正位于一个宽广的平台边角，亿万个与他相似的圆珠，飘荡在平台上，皆若空游。圆珠如婴儿拳头般大小，还有鼻子有眼，表情各异。
景象光怪陆离，不似人间。
小红球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转过身对着老人郑重其事说道：“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知道我是怎么没的……我这是，死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全对。投胎转世，知道吗？”老人整理下衣襟说道。那袍子特别奇怪，只剩下一粒扣子，却依然硬挺，不显邋遢。
小红球恍然大悟，高声叫道：“哦，我知道了。你是阎王！快给俺老孙把生死簿勾了！”
这家伙虽然与其他灵体不同，但在老人漫长的生命中，也见过几次，因此也不意外。对着小红球说道：“介意我翻翻你的记忆吗？顺便帮你找一找你是哪里来的。”
“你你你，你该不会是对我催眠吧？我不会变成傻子吧？”小球往后一缩，颤声道。
“若是那样子，我还用得着征求你的意见吗？放心吧，没事的。”老人安慰道。
“嗯，倒也是。”小红球前后摇摇表示认同，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一定帮我看看猪猪侠是谁？这个对我很重要！”神态极为认真。
老人看了他一眼，表情略显怪异，却也没说什么。
只见他伸出食指碰了碰小红球，刚刚接触上，一抹银灰色光华绽起。又瞬间收回，用还亮着光的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随即闭目。
————
一粒豆火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星河中，看样子已经快要熄灭了。
没人会怪他，连他自己也不怪，因为他已经坚持得够久了。
当然，在没有参照物、又无饥饱的情况下，也不知道何谓时间。
至于时间够久，是因为在他混乱的记忆中，不知见了多少次星云绽放和天渊归寂。
情绪也从刚开始的惊诧，再到寻常，再到平淡。
最后，连情绪也忘记了。
没人知晓他是凭借着什么样的信念支撑下来的。
直到有一天，那万物终究归于消散的命运袭来。
————
数息之后，老人睁开眼。
“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吗？”小红球一脸期待。
看到小红球急切的样子，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记忆太散乱，还夹杂诸多无意义的异界词句，因此看不真切。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独自过了那么久的年月，这份机缘倒是难得。”
“切，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有多厉害呢。”小红球不屑地撇了撇嘴。
听到这话，老人如同被激起好胜心一般，强忍怪异说道：“在你的推演中，猪猪侠，嗯……猪猪侠吃了棒棒糖是无敌的，比大力水手吃了菠菜还强。”
“真的？嘿！我就说嘛，蜘蛛侠无敌！”小球兴奋得连内心的火苗都明亮起来，燃的更旺了。
“老大爷你还真是不一般，你那本事能不能教教我？”激动之下，连称呼也改了。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对你而言真就那么重要？”饶是老人这般遍看世事、遍识人心也不由得来了兴趣。
小红球一改没心没肺的外表，突然正经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唉，总得留个念想不是？您也看见了，我自个晃荡那么久，前世最重要的父母亲友都忘记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时常在想，死了以后要是一直这个吊样，那可太遭罪了，怪不得大家都不想死。”
老人点点头，深以为然。
就在此时，两尊高大的金甲巨人抬着一个硕大无朋的箩筐走过来。对着平台用力一扬，漫天星光洋洋洒洒，布满了整个高台。
平台上的其他圆珠都争先恐后去抢那光点，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或是急待喂食的鱼苗。
“第十八次喂食。”小红球心里默数。
老人用手碰碰小红球，说道：“你怎么不去？他们送的是转世之前的‘养分’，天赋天资、机缘福运、功法道统应有尽有，都是你投胎之后必不可少的东西。”
小红球回身望望那些“同类”，左右直扑棱，显得极不情愿。
“不去！我观察过，吃了那些光点，就会长大。等过一阵子，就会有人用网去捞，谁知道被捞走干嘛，兴许是被别人吃了。我现在的身板正好能透过网眼，傻子才去，我一直这样子挺好的。咱爷俩没事唠唠嗑，比我原先强多了。”
老人一掸袍子下摆，将其理整齐，叹道：“每天都是这堆人、这堆事，看着他们生前争、死后争。争来争去灌一碗黄汤就狗屁也不知道了，然后再重复这一轮回，无趣得紧。”
小红球回过身，整个鼓起来，好似“挺了挺胸”，反驳道：“无趣？跟我原先比怎么样？”
老人一吹胡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骂道：“那是你不懂得珍惜！星河壮美，万物的始终都在那里，多少人想得那份悟道的机会，求都求不来！何况你灵体如此清明，没有迷失在时间长河中。万千世界有你这份造化的，不超过一手之数，你告诉我你看腻歪了？”
小红球正经的状态绷不住三句话，又开始讪皮讪脸，“多有意思啊，我挺爱看的。嘻嘻，你看这帮傻逼。”说着说着又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老头，爷还不鸟你了呢。
“可是，时间一长，灵体得不到补充，你会‘饿死的’。”老人道。
他也自感失态，怎么往常古井无波的内心都动了真念，难道是许久没有说话了？
“……”
小红球“背影”一僵。
“你不早说？”木然回过身，中心的豆火忽大忽小，上下直闪。
“你也没问我啊。”老人笑眯眯道，又恢复了慈祥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