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已过,池阳县繁华依旧,各色商贩沿街叫卖,行人不时驻足询问,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
“富华酒楼”地处池阳县城东的鼓楼巷子里,二楼茶厅,大家还在讨论着余府里昨晚的事儿。当然,最有发言权的还是当时在场的宾客。
“那道长听闻强盗混进余府要行不轨之事,登时大怒,祭出宝剑,口含惊雷,一剑挑起两个贼人,化为道流光直奔城外而去……”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眉飞色舞,向大家讲述他“亲眼所见”的奇事,唾沫星子横飞,宛如一副说书人的派头。
一人听到这里,直接拆台道:“哎我说李老头,你当时吓得都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哪里看得见。我记得那道长明明没使兵刃,不知使了什么法术,一翻袖袍就将那毛贼掀翻。”
“就是就是,那两人分明是牛尾山上修行的仙师,其中一个姓应,年前我老娘得癔病,去登仙观拜道帖,那应姓仙师可凶哩。”旁边宾客也神神秘秘地附和着。
“哎,慎言。”“小声……”
相貌普通的白衣年轻人坐在二楼靠窗的酒桌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切,眼睛不时向窗外瞟去,目光正对着城东的余府方向。
面对着阔别十三年的家,内心的想法却完全不同于一天之前,他踌躇了,近乡情怯吗?
现在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虫,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眼看就咬断蛛丝,将自己摘出来,偏偏最后关头又走露了风声。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消息已然传到了内四门之一的傲徕剑阁,只是不知道内容为何,接收的人是谁。
之前那杨姓修士提了嘴“迷藏境”,余明也留意到了,可自己又能跟那座古仙人遗迹有什么关联?
唯一沾点边的也就是传说取自“迷藏境”,长在桃花谷寒池里的那株双生莲。由于水火灵根没有适合自己用的功法,当初是凭借它自创的《焚漓双生术》,经年累月在双生莲前打坐悟道,意境早就相通了。
可跟这又能说明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谜团却越解越多,还有个看不出深浅的二师兄。
就在此时,阔少打扮的白净胖子风风火火地冲上二楼,神识一扫,即看到了易容后的余明,直接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他对面。也不说话,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灌了个痛快。
来者正是周玄,只见他放下壶理理衣襟道:“这天儿也太热了,衣服都塌了。”
余明也不由感到好笑,“师兄你怎么不祭出护体灵光抵挡酷暑?”
周玄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是不是?虽用不多少灵力,但是得时时操控,到头来更累。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没,没。”余明摆摆手道,由于原先的体质原因,自己得时常调整灵力运行,一刻不曾放松,长此以往下来,对于气的掌控如同本能一般,习惯过后到是忘了这茬。
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折扇递过去。
“不早拿。”周玄接过扇子,死命地摇着。看看对面的那副相貌普通的面孔,一挑眉道:“丹砂面具?灵儿当初炼制的?”
余明点点头,没有说话。
“只有那丫头没事会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阻挡不了人仙级以上的神识探知,有什么用。”周玄嘟囔着,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三月前那阵儿我去了天东苍月海一趟,当时没在宗门,怎么,我听说闹得挺不愉快?”
“紫金环被收走了。”
余明叹口气,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晓得,身怀重宝又毫无自保能力,如幼儿抱赤金行于闹市。当初隔绝仙途,只会徒增烦恼。但我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大家同门一场,没必要那么绝情,余明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
“消消气。”听到这里,周玄摇摇扇子,用胖手给余明扇着风,劝慰道:“嗨,纪城那家伙你还不知道?练剑都练傻了,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偶尔的关心都跟要吃人似的。而且除了师父,也就属他对你寄托的希望最大,兴许一时无法接受现实,好心办了坏事。”
“但愿如此吧。”余明说道,三师兄面冷心热这他是知晓的,当初还是他带着自己去到玉荆山,踏上修行之路。
他从来都没有就此事记恨过谁,可若说半点芥蒂没有那是假话,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周玄看余明面色稍霁,又小心翼翼道:“那灵儿?”
“当时没办法修炼,当然晓得大家以后就是两路人了,实在没必要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我又不是傻子。”余明摇摇头,脸上无悲无喜,“我不光识好歹,还有自知之明。”
“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一听这话,周玄也没招了,他除了修行也就爱好个睡觉。看余明这样,他也没得劝,因此换了个开心点的话题,“小十二你这是有什么奇遇吗?”
“二师兄,你不会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余明满是怀疑的目光。
“我可什么都不晓得。”周玄争辩道,想了想又强调一句,“那张家娘子不是我不救,实在对此一无所知。你也知道,师父那袖吞灵纹的手段不让我们学。”说罢,还胖手指天,以示真诚。
听到提起故人,余明神色黯然,慢慢回忆起这两天的惊变……
“当时,只感觉好像一柄利剑斩进灵魂,似要将我整个儿劈开……”
“这么说来,你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听完叙述,周玄也疑惑道。
“浑浑噩噩,以至于那段记忆也消失了。”
周玄往椅背上一靠,椅子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他也不在意。对着余明揶揄道:“有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地仙级修士转世。”
“屁转世,地仙转世水火灵根,结丹都能失败?地仙转世让人撵得跟耗子似的,有家不能回?”余明也靠着椅背反驳道。
“你现在不就是苦尽甘来了?啧啧啧,一个天资如此高的人,对修行捻熟于心,又是活到成年的天字第一号单灵根。”周玄说着,犹气不过,大喊一声:“小二,上菜!菜谱上的我都要了!”又一指余明补充道:“他给钱!”
“我没钱!”
“那就记你爹的账,来时都打听了,你爹是这片儿的首富。”周玄摇着扇子大咧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