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帝萧珩正伏案小憩,大内总管李汶细声禀告:“陛下,丞相大人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已经找到祈雨之人,现在正和那人在宫门外侯着呢。”
萧珩蓦地睁开双眼,不慢不紧地说:“宣丞相觐见。”
宋恺得到旨意,便领着陶然前去面圣。
陶然随宋恺趋步而行,心里却是不住地冷笑:以他人家破人亡为代价换来的繁华终究是要飘零的。
皇宫,上书房。
萧珩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女子,良久,淡淡说道:“既然陶姑娘是幻舞师,想必定能祈得雨,祈雨的法事便定在三日后吧,陶姑娘可有异议?”
陶然抿唇,清越的声音如鸣佩环:“皇帝陛下英明果断,陶然自是无异议。”
心头大患算是解决了一半,萧珩也有些乏了,便让宋恺和陶然退下。
夜幕降临,陶然打发走宋恺安排的仆役,独自坐在镜前。揭下面纱,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左半边脸上那朵彼岸花正妖娆的打着花骨朵。对了,苏眠怎么说来着——“等到彼岸花完全开放之时,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日”。无奈地勾勾嘴角,苏眠还真是恶趣味啊,竟将这死亡之花纹在了她脸上,这下那人可是再也认不出自己了。不过认不出也好,现在她可不是大梁的公主宁司音了,她是幻舞师陶然。陶然,陶然,“待到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那人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早在半步多她忍受剔骨抽筋的洗髓织魂之痛时,她就不再是宁司音了,也许苏眠说得对她不该再动情,更何况她现在可不是人呵。
犹记得她来人界时,苏眠如是说:“魑魅魍魉,均是心有怨气而不得投胎的鬼物,既然你要回到人间,那便做只魅吧。”
手指抚上左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妩媚而诡异。口中喃喃细语,似在倾诉:“阿栎,我又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三日后,钦天监。
陶然一袭红裙,站在祭坛上,算算时间苏眠也该请来风伯雨师,便示意祭司奏乐。
广袖一舒,好似流动的红云一泻千里,双手合拢,指尖跳动无数淡蓝火焰,忽而蓝色火焰又幻化出无数个陶然,在她的周围舞动,火焰幻化的陶然越来越多竟将整个钦天监都笼罩在一团红云中。一曲《九歌》终了,陶然拔下发钗划向手臂,溅起的血珠纷纷飞入幻影的额头,幻影顷刻间消失。
就在幻影消失那一刻,一场雨毫无征兆地降临邺城,滋润了这个被风雨遗忘许久的地方。这场雨如同祭乐一般,气势不甚磅礴却胜在绵长悠远,细细地将这座古城濡养滋润。邺城的百姓们都争相走出家门,用唇舌去品味上苍的恩赐。
萧珩见陶然果真祈得雨,亦是龙颜大悦,便问她想要何赏赐。陶然不卑不亢地回答:“听闻皇帝陛下尚无国师,陶然不才,愿自荐国师一职。”
没有听到预料的答案,萧珩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她会求高官厚禄的,这国师一职可不是个肥缺,职权也有限,倒是可惜了这难得的机会。
抬头看了看陶然,只见她一袭红衣站在殿下,裙裾随意地铺展在地上好似盛开的曼珠沙华,脸上仍是蒙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清明冷澈地注视前方。这样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也罢,既然她执意要当国师,便从了她吧。
“李汶,传朕旨意,幻舞师陶然系出名家,祈雨有功,深得朕心,现封为我朝国师,掌管钦天监……”
听着李汶那尖细的嗓音穿过朝堂,陶然敛了敛眸:我现在是国师了啊,阿栎,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