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火车站的人流在非节假日还是不多的。
一直没见到过同学们所描述的超过摩肩接踵,张袂成阴这类词所能形容的极限程度的人流,徐鹤宁竟然有些许遗憾。
一直到待客室,本来是可以买机票直接去里德报道的,但是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坐火车。
一方面,这是耀华报销的部分.虽然长途卧铺比机票贵,但是耀华只报销火车票。
可能对于更高级的有例外?
另一方面,坐火车从京都到里德,几乎横穿半个耀华,一路的风景即使只要想想,纵然是徐鹤宁,也有些好奇和振奋。
飞机上就那么点位置,几个小时就到了,没有一种旅行的仪式感。
“你好年轻啊,你们吕国人包养的都那么好吗?”
接待的铁路人员给徐鹤宁指路。
“来,包放这里,正好人少,这一整个就分给你吧,但是可能中途会有人来。”
“实在麻烦了。”徐鹤宁点点头示意感谢。
女青年将原本折叠得还算公整的被子铺开有折叠好,将被子变得棱角分明。
徐鹤宁觉着这是一个无意义的行为,但是毕竟这可能是耀华的习俗,他也不阻止,将书放到侧面的小茶几上。
正午的阳光刺眼,或许不像夏天的时候一般灼热,但是大概率秋天云层稀薄,紫外线可能更强烈,这让徐鹤宁更无法忍受。
拉上帘子,光依旧执着的透过来,将人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在强光直射的时候,人脸上的绒毛都懒得明显,但是现在,皮肤就偏向冷色调了。
带着些许苍白,偏偏少年的眼神纵然自以为温和平静,在他人看来却生冷的很,像是不言不语的神像,感性的人通常会从这种场景中提炼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情绪。
“盯”对讲机响了起来。
“054,054。”一个男的声音有些许暴躁。
“汝婷,快来,车要开了。”一声杂音之后,女生响了起来。
“对,怎么刚来就记错时间”男性的声音开始有些训斥意味。
“好了好了,我已经在车上了,马上来。”
原本在徐鹤宁看起来已经“无事生非”很久的女性铁路人员一下子回过神来,丝毫不示弱地向对讲机中的上级回应。
“铁路上的菜很难吃,你准备了没有,要不等会儿我给你带一些来?”
女士的身型总体上细瘦,但是玲珑得明显,看起来很有那种生命的活力。皮肤是典型的暖白色,三庭五眼构建的恰当,谈不上惊艳,但要说寻常也是过分。
“那就麻烦了。”
徐鹤宁微微欠身以示感谢,抬起头来只看到女士略显慌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一看这一节车厢几乎没有人,他才恍然感觉到或许刚才一男一女独处,有一些暧昧。
??
凌晨接近两点,有人行走的声音前来。
“轻点声,里面有人在睡觉,你们不要搞太大声音。”
略微熟悉的女声在试探。
“徐同学,你睡着了吗?”
徐鹤宁本身睡意就不是很足,更何况在火车上不方便裸睡很不习惯,他不再闭目凝神,直接晃身而起。
眼神灼灼地看着面前的人。
“啊”下午送饭食得知姓名为傅汝婷的女生惊呼一下,在她大概正准备为自己的行为道歉的时候,徐鹤宁开口,打断了可能的絮叨。
“感谢傅汝婷小姐送来的晚饭。”
傅小姐一下子就不再说话,两只手放后面不在说话,略前的拇指将衣角撑起又放下。
徐鹤宁不再理会,转头向面带歉色的列车长解释一下,避免无意义的心理负担和表示歉意的台词。
“第一次坐火车,不习惯,睡不着”
随后目光盯着眼前的四个人,其中三个穿着寻常的服装,但是一位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
列车长徐柯南嗓门洪亮。
“没事,第一次坐车都一样。我待会让汝婷给你送些药过来。”
“这是我们警察系统的,抓了一个犯人。这节车厢本来就用来处理特殊情况,所以把他们安排在这里。”
徐鹤宁点点头示意明白,出声叫住手上拿了一些纸牌的列车长。
“您要打牌或者别的娱乐活动就留下吧。我确实睡不着。”
“哎,老徐,别搁着了”
三个人中,一位穿黄衣服,身型偏矮却极健硕的男士出声。
“见笑了,我朋友,好久没见,这一次碰到了。”
??
夜色流淌着,列车偶尔的颠簸声,窗外呜呜的风声,旁边两个青年警察靠着犯人一步不离,来年各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不知刚才讲到了什么,哭作一团,现在已经睡着了。
旁边的傅汝婷小姐早就经不住瞌睡,斜躺到徐鹤宁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抽根烟?”
白色衣服的青年人递过来。
“不了。”徐鹤宁拒绝,他从来没抽过烟,但是也不想这么解释,指了指旁边睡着的傅汝婷,拿她编了个理由。
“睡眠时的女生呼吸尼古丁无法如往常一样代谢。别惊醒别人了。”
至于这是不是真的,他不清楚,只是表达一个意思而已。
“好了,人女生睡着呢,就你一个人要抽,要抽自己去车头抽。”
侧旁的高瘦个子男青年应声。
“嘿,不就是客气一下吗,我哪里要抽了。”
白色衣服男青年悻悻地收起烟盒。
被镣铐捆着的男子神色呆滞,纵然外套上有各色的污渍,内里的衬衫扣子一直全部系着,一只手被押在铁质的框架上,另一只手还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打领带又解开。
徐鹤宁有一些兴趣,直接问道:“这位是经济犯?”
高手男子看了神色呆滞的男性犯人一眼,叹了一口气。
“样子挺文静的是吧?”
“可是个大学生啊,但不是经济犯,过失杀人吧。”
“他上学,家里所有事都是母亲负责,他母亲似乎和他妻子有了些矛盾,说了一些闲话,村里也有些人嚼舌根。”
“最后虽然没查出来,但这家伙脑子一热,觉得要给他妻子一点颜色看看,正好农村那里就除草剂和老鼠药,觉得药老鼠的毒性大,就直接下了除草剂。”
“然后上学去了。”
“我们跨省去大学,把抓住的。”
“人没救过来?”
“怎么可能呢,喝除草剂就没有人活过来的例子,就这家伙还是个知识分子,说什么除草的毒性小,只是给个教训。”
三人都不再说话。
徐鹤宁心中有繁复的念头升起又寂灭,青年警察接下去的许多话语都没听下去,生命就这样一点价值都没有发挥,稀里糊涂地死掉了。
男子还在重复的打着领带,他却有了些许困意,向面前几位告个别,到别的隔间休息。
奇怪的是,坐下来准备休息的时候,睡意也骤然消失,窗外黑糊糊的,有千奇百怪的影子。
他想着,人不应该这样轻易地,糊里糊涂地消逝。
至少,先定一个小目标,我应该让每一个人消亡得比自然状态下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