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璎珞轻轻推门走了进来,端着木盆丝巾,本想要蹑手蹑脚的放在架子上,却冷不丁看见了坐在书桌后面的徐烁,浑身一抖,差点儿把木盆丢了出去。
“少,少爷,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璎珞结结巴巴的说到。
徐烁这才抬头,发现在门口那小心翼翼的丫头,心头一暖,不禁微微一笑。
虽是这个世界身份低微,命比纸贱的丫鬟而已,可在徐烁眼中,确实在这个世界唯一感觉到温暖的人了,就算在前世,除了父母,和那个女人之外,可能再也没有别人了吧!
想到那个女人,不知现在有没有得知我失踪或者死讯,还愿不愿意偶尔去看看我的父母?
璎珞久久不见徐烁应声,不禁上前瞧了瞧自家少爷,发现徐烁抬头望天,双眼无神,似是思索着什么,眼眶微黑,嘴唇发白,像是身体被掏……额不,像是熬夜了。
再一看那手底下按着的书籍,便一目了然了,不禁产生了微微愁苦。
“少爷啊,那书什么时候读都可以的,不必通宿夜读啊,万一垮了身子,璎珞怎的对得起老爷!”
徐烁不禁回神,抬眼便看到了璎珞那眼睛里弥漫的一层水雾,嘴角一抽,悠悠起身摸了摸璎珞的小脑袋,讨好似道:“好啦,以后听你的就是了,不过这次的书,可是有我迫切想要寻找的东西,没有下次了,等会儿你去吩咐阿才做些馒头过来,我先去眯一会儿!”
终于到此时才感受到了熬夜的后遗症,站起来都不是很稳,屁股已经麻木了。腰酸背疼不说,光是那满满的乏意就可见一斑。
不再多说,便起身到了榻上,着衣而眠,没几分钟就有了细微的呼噜声。
璎珞吩咐了阿才之后,回来就看见自家少爷已经睡着了,撅着小嘴,喃喃道:“什么嘛,哪儿有晚上看书,白天睡觉的?”
正准备悄悄地转身出去,却是看到了桌子上的书,不免的想起来徐烁说的话,然后好奇的走了过去。
翻开看了看,发现每本书都或多或少的写了一些话,作了一些注释。
少爷他竟然是一夜之间把这六本书都看了一遍?
忽然璎珞听见外面阿壮在呼喊少爷,连忙走了出去,便看见阿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嘘~少爷看了一晚的书,刚刚才入睡,莫要吵醒了他,你这般着急作甚?”璎珞拉着阿壮到一旁说到。
阿壮连忙小声说道:“许是昨日少爷才名远播,今早已有几个读书人前来拜访少爷,可是现在,这,璎珞姐这该怎么办?”
璎珞也是大为头痛,若是落了这些老爷们的面子,以为少爷骄傲自大闭门谢客就不好了,但是少爷这才刚刚睡着啊?
“罢了,阿壮,你随我去门口迎接那些秀才老爷!”
来到门口,就见昨日以那刘姓青年为首的几位才子,正在门口等候。
刘毅等人听见了脚步声,转眼便看见昨日跟在徐烁身后的小丫鬟正快步走来,随即一揖:“我等见过姑娘,不知徐公子可在府中,还请通禀,我等前来拜会,以作交流。”
璎珞欠身一福:“抱歉了诸位公子,虽说我家少爷正在府中,可是因昨日少爷买了几本书,竟然通宿夜读,方才刚刚入睡,奴婢不忍打扰少爷,还请诸位公子垂怜!”
“啊?这~”刘毅等人面面相觑,这徐业恒这般好学?还是不想面见我等?但主人家既然都已回绝,也不好作那闯府之事。
刘毅思索片刻,便向璎珞回道:“既如此,我等只好改日再来,只希望等徐公子醒来,劳烦姑娘告知一二,我等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璎珞连忙一福:“今日诸位公子白跑一趟,奴婢代我家少爷向各位赔个不是,至于明日相邀,请诸位公子放心,到时我家少爷必定扫榻相迎!”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刘毅等人告辞,虽说大清早来拜访,已经是极为给面子了,但面都见不到,无功而返,却令刘毅等人提不起任何埋怨的心思,只因为徐府丫鬟璎珞,知书达理,说话也是极为分寸,让他们没有任何不满之时,又对徐烁敬意更加。
连一个丫鬟都这般,那当主人的,又该是何等的胸怀,不禁和昨日那个胡吃海喝,说他们无真学实才“为赋新词强颂梅”的徐烁联系起来,不免的打了个寒颤。
唉,是否文韬伟略,明日自见分晓。
……
等徐烁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虽说没睡多久,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起来就着稀饭吃着馒头,就听璎珞说起诸才子来访的事情。
心想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真的是纯洁啊,虽然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读书人之间为了些许才名争个你死我活的人也比比皆是,但绝大多数都是彼此之间交流,谈古论今,寻欢作乐。
不像是前世那般纸醉金迷的社会,研究学问的人少,拼爹谈钱的人多。
“也罢,明天就见见他们呗,总不妨事。”
中午吃过饭之后,终于困意又来了,便回去继续睡觉,几个小时后便被璎珞叫醒了,说是隔壁李老头来了,有事儿请求少爷帮忙。
徐烁好奇,便随便擦了一把脸,到了前厅。
一入前厅便看见了一个粗布麻衫的老人,双目浑浊,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
徐烁心中一突,记忆中这位住在隔壁的李家老头儿不过五十多岁,怎的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李老头儿看到徐烁来了,便要起身行礼,被徐烁连忙按住了,顺手坐在了主位。
“李老爷子,不必多礼,不知道今日登门是何事需要业恒帮忙,小子必当尽力。”
李老头儿咧嘴一笑,那面容确实俞加沧桑了,缓缓道:“徐家小娃,转眼间也是一表人才了,不再是当年老是在院墙上爬上爬下的小娃儿了,听人说昨日你才名已传遍庆州,果然不负你爹的期望啊!”
徐烁不禁苦笑:“老爷子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做了首诗而已,才学浅薄,难登大雅,不敢受您老夸赞啊。”
李老头儿笑容俞开,询问道:“老头儿不懂才识,连字都认不得,不过如果像是外面传的那般,怕是你小娃儿谦虚了。好了不说这个,你爹走了,生前没少照顾我们邻里乡亲的,老头儿也是拿你当子侄看待,眼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娃儿有没有看对眼的姑娘?若有,老头儿自荐,去帮你说和,没有的话,老头儿给你介绍几个女娃儿?”
这话一出,璎珞面色一紧,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徐烁苦笑不已,不愿意在这种话题上谈论过多,不由得问到:“难不成今日李老爷子是专程来给小子说媒的?”
李老头拍拍额头:“啊,不是,今日原是因为我那儿子,从军中来了信,老头儿不识得字,这不来寻你看看,虎儿在心中说了什么?”
说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徐烁。
徐烁拆开一看,只有短短几句而已,不过字迹工整,想来是找人代笔的。
于是缓缓读给李老头儿听:“家父亲启,虎儿不孝,未能在膝下尽孝,兄长过世,也未能回家看望,甚是悲痛,然中秋之后便是孩儿服役期满,回家之时,望吾父勿要挂念,再过一季,约摸秋闱之后,吾便归家,到时娶妻生子,侍奉于身前身后,儿李二虎奉上!”
李老头儿听完已是老泪纵横,看的徐烁也是不是滋味,要说这李老头儿也是命苦,生了两个儿子,老大从小体弱多病,也没有女儿家愿意下嫁于他,老二便是这二虎,虽然从小身强马壮的,但是因为夏皇起兵,没两年朝廷征兵,二虎便以十六岁的年纪代替兄长和父亲从了军,转眼已经是六七个年头了,而其兄长一年前也终于撒手人寰,却也不能前来看望一眼,可怜这李老头儿夫妇二老,天天以泪洗面,只盼二虎没有三长两短,以便于日后能够娶妻生子,传承香火!
唉,嗯?徐烁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笺,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书信,书信?
我可以写书啊!
转眼便思考其中的可能性,等送走了李家老头儿之后,便连忙唤上阿才出门,前往昨日买书的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