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此时无月,正是杀人时。
小屋周围的景色虽有些黯淡,但都还清晰可见。孔潍明白,不是天黑的晚了,而是他的眼睛在涂了青牛泪后变亮了,不但夜能视物,而且像是擦拭去了窗户上的一层尘土,看什么都觉得无比清晰。
孔潍一袭黑衣,手持钢刀,绕过那寂静的半个村子,走到那神婆的青砖瓦房后,黑洞洞的房屋阴风肆虐着。
孔潍想:“那小鬼今夜肯定去找李青山,这神婆的后手我早已了解,今夜就是她必死之时。”
随即一个箭步翻过墙去。
蹑手蹑脚的走到神婆的房内。
只见身穿鲜艳服饰的神婆,安详的睡着,只是眉目之间却传来一丝阴狠狡诈。
“锵”的一声,孔潍拔出厚背钢刀,口中大喝:“纳命来!”
神婆醒来,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神婆没料到孔潍尽来暗杀自己,登时慌了,快速拿起并晃动铜铃说:“小安小安!给奶奶出来,杀了他!”
孔潍担心故事改变而导致的蝴蝶效应,登时停住了,转身四顾。
半晌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神婆这才意识到,早已把小安派去戳瞎李青山的眼睛。
此时早已无计可施了。
说时迟那时快,孔潍使出“牛魔踏地”,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踩,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飞身而起,一刀斩下。
寒光乍现,鲜血四溅,神婆细短的脖颈被孔潍斩到。
神婆临死挣扎着,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睛死死盯着孔潍。
孔潍见她还没死透,害怕她留有什么后手,一刀一刀又一刀得向她的身上斩去。
终于孔潍停手了,将神婆的头颅割下,拿起神婆的铜铃和头颅转身离开。
孔潍这还是第二次杀人,比起第一次在黑暗中的慌乱,这一次虽然也在黑暗之下,他却显得非常镇定,进步之大,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寻思道:“难道我是被那《牛魔大力拳》勾起了心中的魔性,抑或是说,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在以前那个颠倒迷离的现代社会,不知有多少人的真性情不得舒展,只能随波逐流,顺应时事而活,莫说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就是少年青年,也没有了热血与大志,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而经历穿越的生死变幻,反而激起了他胸中豪情,不肯再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终于得到这个契机,豪气一旦得到释放,真的有若疯魔,再也不肯收敛。
―――――――――――――――――――
夜幕中,李青山仍在院中闭目打坐。孩子走了过去,扬起手中的绣花针,缓缓刺向李青山的双目。
在寻常人的眼中,便只有一根针自己飞在半空中,更何况这绣花针极细。
纵然是白天也看不清楚,更何况是在晚上。
李青山若有所觉,猛然张开双目,无视近在咫尺的绣花针,利剑般的目光盯着那孩子漆黑的双眸:“你要做什么?”
傍晚时分,就在李青山痛苦不堪的时候,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忽然游动起来,游走在双目之间,那股痛苦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
待到痛苦灼热的感觉消失,一股清凉之意在眸中流转,让他觉得舒畅不已,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然生出警兆,蓦然睁开双眼,正好看见昨夜的那个小鬼,正握着绣花针站在他的面前。
心中也吃了一惊,有些后怕,他原本以为神婆不过有些鬼蜮伎俩,绝不可能同他正面抗衡,反正小鬼的阴气伤不了他,就存了轻敌大意的心思,但若不是他忽然能够看见鬼物,难不保就遭了暗算,被毁了眼睛,如此一来反倒不如,早早痛下杀手。
那孩子更是吃惊,被李青山怒目一望,浑身一颤,手中的绣花针落地,轻飘飘的远远的退开。
那小鬼才六七岁上下,生的极为俊秀,若非脸色惨白,真如金童玉女,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的袍服,想是他生前的装束,不像是被驱役的小鬼,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那孩子见李青山竟能看到他,顿时不敢上前,但害怕完不成任务,回去被神婆惩罚,又不敢离开,僵在那里。
李青山心中已没有了惧意,什么东西都是看不见的东西最恐怖,现在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发现这小鬼比他还要害怕,便张口问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来的?”
但无论他怎么问,那孩子都是木呐呐的不回答,李青山心中一动:“你不会说话?”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李青山想它只是被神婆利用,这样小的年纪就不幸夭折,而且说不定也是被神婆害死的,心中就有些悯然,态度就温和了些。
“昨天还贴那么近,现在躲什么?过来些,我有话问你。”
孩子见他的神情变得没那么可怕,像是畏葸的小兽似的,走近几步。
李青山道:“你既然不想说话,那就点头摇头来回答吧,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孩子点了点头。
一人一鬼,就这么交流起来。
李青山问了许多话,孩子也像是不会撒谎似的一一回答,或点头或摇头,但只能回答简单的问题,如果是复杂的问题,他就愣在那里。
问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时,他就一个劲的摇头,问神婆还有什么花招时,他就茫然的站在那里。
即便如此,李青山也搞清楚了很多事,这孩子果然是被神婆害死的,炼成了小鬼供她驱使。而他本来是会说话的,被神婆灌了一碗药,就不会说了。
李青山猜想神婆拐来了这孩子,怕他路上乱说话,就毒哑了他。
而只要他提起神婆,孩子就一脸的恐惧。
李青山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
不知不觉间,孩子走近了李青山,仰起头小脸上多了亲近的神色。
李青山露出安抚的笑容,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手却一下从他身体穿了过去,顿时僵住。
孩子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低着头默默流泪。
不知为何,那孩子突然蹲在角落里,满脸痛苦之色,却抱着头一动不动。
半响,月亮从阴云之中出来,孔潍归来,见到一人一鬼,得知先前发生的事,心中感叹道:“世上为何总有如此多的不平之事,人类相互戕害,岂不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来的残忍。”
孩子反倒怔住,讶异的望着两人。
月光之下,两个心志坚毅的少年,眼角竟有些晶莹。
李青山自嘲道:“果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让你见笑了。”
孩子踮起脚尖,伸出手触到李青山脸上,取下一点泪滴,小心的掬在手心,有些沉重的样子。
“别拿着了!”孔潍忽然有些理解青牛的为难,男人的眼泪怎么能随便交给别人呢?
又想起青牛说过,弱小的鬼类没有实质,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渐渐化虚为实,拿起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孩子的这么弱小,想必只能拿起极为轻盈的东西。
孩子只是低头望着手心透明的液体。
两人回房去睡,孩子就蹲在门前,身形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半透明的感觉,一如他手中的泪滴。
李青山这一觉睡的极沉,天光大亮时才醒,觉得浑身舒畅。
而一旁的孔潍满脸疲倦的起身。
孩子已经离去了,他不敢在白天活动。
孔潍淡然的说道说:“带上几块肉,跟我出去一趟,解决一下神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