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独家中。
凌独稍微揣摩了一下奕的意思,然后开口问道:“奕哥,她的国家为什么要捉她回去?”
但奕沉默了,脸上毫无表情。
那一刻,凌独仿佛坠入了冰窟中,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慌了,随即猛地站起,破口大骂:“靠!”
这个不能问!
不能问,是凌独与仓鼠恪守三年的承诺。
从他五年前得到了蓝珠之后,他在仓鼠的帮助下,进行着一项实验,那就是测试黑块的能量极限。
可当他尝试更大强度地驱动黑块时,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石头颤抖地聚拢在了一起,草树携着枯枝落叶剧烈地晃动,乃至山川河流都在不停地悲鸣,这一切通通都在颤抖,呼啸的风沙仿佛也在惊恐地逃离这里。
连仓鼠都散成了白雾,无法化形,只得随风飘散。
他在那一刻,似乎看到了万物的恐惧,时空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样的扭曲,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躁动,有那么一刹那,他的深黑色眼瞳中映衬出了,不知是否是被无限放大的光线化成的一粒粒光点,穿过了漂浮于空中的尘埃上,就像是穿过了一块小玻璃,然后光粒又突然消失。
一切都是那么的光怪陆离,前所未闻。但他也觉得那一切都如泡沫般,挥手便能击碎抹灭!
这一切事物似乎都是要告诉他,
住手,
快住手!
他停了下来,仓鼠变回来后痛苦万分,似乎是唤醒了令它非常恐惧的回忆,可它还是没能记住。
那一切也恢复到了原样,但它就像只吝啬的铁公鸡,一毛不拔,没有给那一人一鼠留下任何东西,唯独让他们一阵心惊与后怕。
不过他们并没有就这样放弃,这件事反而让他们觉得黑块有着更大的秘密。
于是他们在准备了快两年后,也就是距今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已经掌握了使用黑块进行高强度飞行和空间瞬移,并且能运用星能防护身体和维持生命的凌独,决定去一个对环境影响最小的地方——太空。
他那时使用着黑块的能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进行上万米的空间跳跃和维持每秒数万米的速度,他只花了两分多钟就去到了上百万米高的大气层外的太空。
在确认自己和仓鼠的身体可以轻易承受这太空的环境后,他望着眼前的星河震撼良久。
无边无界的视野里,不知从多远处来的点点星辰荧光刻在那漆黑的幕布上,显得多么的渺小,就算是比太阳大成百上千倍的恒星,也不过是那星空黑幕里的一点荧光。
太遥远了,连光在这样的距离上都意义渺茫。
他那时就在感叹,如果真的有外星人,他们是否已经能让生命不会流逝在这毫无意义的路程上呢?
脸颊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是仓鼠在戳着他,催促他快点开始实验。很明显,仓鼠对星空不感兴趣。
凌独捏了下拳头,关节卡拉的声音在星能强化了的感官下非常清晰地从骨骼传来。
哪怕脑袋里想象得再天马行空,口中描述如何天花乱坠,也比不上亲眼一见来得深刻与震惊。
他知道,能拉近他和这些星辰之间的距离的唯一方法,便是靠着他还所知甚少的黑块和蓝珠。
“赫!”
低吼一声,清除脑海里的杂乱想法,全力催动黑块。
黑块散发出了一种暗淡的色调,这色调像是一种染料,将黑块所在的空间都染黑了,就像一片影子,浓郁的黑色色调如死水般沉寂。
不过黑块内部却发生着非常激烈的变化,在那黑壳子中央,竟然亮起了一滴白光点,随着凌独的调动越来越强烈,白光点也越来越明亮。
凌独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越来越大,但周围并没有发生那种可怖的现象,仓鼠也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那一刻,他不免松了口气,无垠的星空带来的压抑感也得到了缓解。
黑块核心里的白光点已经变大成了一颗光粒,又迅速膨胀成了一个光球,光球还在不断地膨胀。
力量!随着光球的膨胀,凌独能掌控的力量也在变大。但他也察觉到力量的增长变得越来越难了。
他全身上下出现了不可控制的颤抖,这就是极限吗?
在一旁记录的仓鼠也无奈地摇着头。
不!但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最终,在他已经开始犯模糊的意识里,那白光球就要与那黑暗的壁垒接触了。
然而,就在接触,也许只是无限接触的一瞬间。
殷轰!
宇宙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直接在虚空里睁开的眼睛,
很大,很大,眼球像是一个灰暗的太阳,将凌独面前的一切事物都挡住了。
被挤开的空间就像是这只眼睛的眼睑,那深灰色眼瞳没有一丝生机,即使看起来充满的能量,但流露出的也是一种狂暴的气息,满是对眼前事物的漠视。
凌独就是它眼前的事物,他看到了那只眼睛暴露出的毁灭气息化为了实质,围绕在眼睛边上,就像是睫毛一般。
它似乎要处理掉眼前这一个胆敢惊扰到它的人,处理的方式只是眨一下眼睛。
凌独没有怀疑,这眼睛眨一下挥动的睫毛就可以将他从这宇宙中彻底清除。
那不是真相,只是一种事实,一种永远都是那么的残忍的事实。
凌独耸着肩,瞬间的震撼与惊恐也在那一瞬间消散了,绝望的情感还不及他心中的无奈自嘲,“把一切摊开了,我却还没有做好面对这种结果的准备。”
在那眸子出现的那一刻,就连他与黑块的链接都断了,此时的黑块就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黑石子。
凌独放弃了抵抗,但他不知道,在那时仓鼠龇起了牙。它想起了一切,可惜,得到与再失去只用了一瞬间。
时间仿佛变慢了,它开始清除时的准备让人感觉有点漫长,但也仿佛是在一瞬间。
它的睫毛似乎动了,在这没有风的太空中,它动了,只有一种可能。
来了!
凌独默念了一声。
可在此时,有一道更让他震惊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中。
“来了?这就有趣了。不过,来的可不是时候。”
奕!
凌独整个人都惊愣着了,他猛地回头,看到了穿着黑色裤子、白色衬衣,干净整洁的奕。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沉默寡言、却面对谁都能报以微笑的男生,这个他一开始很讨厌、却总能包容他的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了一眼那眸子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凌独下意识地开口叫了他一声,但在太空里毫无用处。
奕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没有理会,在凌独眼中,人突然就消失了。
凌独猛然回头,他看到了奕已经站在了他与那眸子之间。
“你还记得刚刚的感觉吗?”
感觉?凌独不明所以。
而奕在凌独的眼前用左手握起了拳头,他的衬衣下摆处亮起了金黄色的光。
凌独震惊的眼瞳中,倒映出奕那带着金光的左拳挥向了那宇宙眸子,拳锋处迸发出了一道将宇宙划分成上下两界的白光。如朝阳那一缕划破黑夜的晨光,在那一刻唤醒了凌独,也仿佛唤醒了这个宇宙。
白光不知在凌独的眼中留存了多久,当一切平静下来后,他的眼前只有负手而立的奕,奕的身后不知是哪个星辰格外的明亮,将他并不壮大的身躯刻画得宏伟高大。
仓鼠最先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一下子钻入凌独耳中。它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但来自灵魂的本能令它不得不这么做。
“你不记得那个力量感觉了吧。”这是奕那时对凌独说的第一句话,话音在凌独的脑中直接响起。
感觉自己身体空唠唠的凌独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对刚刚所拥有的力量保有多少印象。
“那就把记住今天吧,你的黑块就不要轻易使用了。”
从哪时候开始到现在,凌独就再也没有使用过黑块。论谁被那只眼睛怼一下,无论是什么话都能铭记于心。
那一天,正当他要问奕很多问题时,奕却说:“不好说的东西,我不会说。但不能说的东西,你一定不能问。”
“如果问了会怎么样?”
“如果说了,你父亲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不能说,所以凌独不能问。
三年来,他开口问的与他父亲的去向最有关联的一次,就是今天傍晚时问的“是否与这些外星人有关”。
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凌独就已经在后悔了
幸好,那个可以说,凌独可以问。却也让他放松了警惕,出了差池。
“不。”奕脸上的平淡化去了,露出了笑容。
“这个可以说,但不是我来说。”
凌独松了一口气,他着实是捏了把冷汗。
但奕脸上的笑容却又慢慢地淡去,只留下了一丝浅浅的笑。脑海里思绪良多:三年了,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不能说就不能问了吧?你问我多少都没问题,但就十年前那晚,你哪怕再多问一句!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把那些都告诉你。母亲,真是无上的天职啊,没有你们的宇宙,在她眼中真的什么都不是。”
“我可以保你安然无恙,但她又怎能避免万劫不复呢!”
他眼中的无奈来去匆匆,随即就要出门,“你姐还在等我呢,我该出去了。”
凌独点点头,奕出门前给出了回答:“因为他们也在探索着那些秘密。对了,苍玄青灵能在空间海面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