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妖力使秦声晚昏睡后,凤锦凉看向落影:“衣追的金珠你还留着吗?”
落影点点头,从长袍中掏出了那颗金珠,他问道:“千古奇方我都试过了,都不能将其复原,你又要用什么方法呢?”
凤锦凉笑了笑:“你不能是因为你妖力的戾气太重,与衣追的金珠产生冲突,更何况在医治秦声晚时,你应该没有多少妖力了吧。”
“落影,我只能复原她的眼睛以及你的肉身,但你损失的修为妖力,我也无能为力,你妖籍被除,复原了你的肉身后,你应该也只是一个凡人,经历生老病死,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落影笑了:“当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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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锦凉将衣追的金珠放在秦声晚额头上,点点光亮升起,那颗金珠竟融进她的皮肤里。
在凤锦凉为秦声晚修复双目时,落影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那日在雪地里见到秦声晚,仅一眼,便将他的余生交代在那。
他由于族内纠纷被昔日同伴重伤,奉都地势极阴,正适合他回复妖力,可等他到那儿之后,妖力已消耗殆尽。
适逢大雪,正好碰见了那个红衣服的小女孩。
皑皑白雪里的一点红光,似希望之火。
她救了他,但好像也害了他。
正如落影所说的,他生来就在一片黑暗的地方,而秦声晚,是耀阳,是白昼,是他的救世主。
但是当你习惯黑暗后,突如其来的光明不会让你觉得是救赎,反而会想刻意的逃避,或者是想拉着那团光亮,一同堕入深渊之中。
他曾无数个夜晚走到秦声晚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手中妖力凝聚,想要取她性命,将她带回魔界,占为己有。
无数次静看,无数次不忍心。
看着她的睡颜,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也只是收敛妖力,轻轻抚摸秦声晚的脸颊,替她盖好被子,关门离去。
日子渐渐过去,他和秦声晚的事,也被族人们知道,落影坦白了自己的真情,接受了十年的阴火酷刑。
每次受刑都极为痛苦,妖力一点一点的剥离,好似扒皮抽筋般,痛不欲生,可他也未曾有过后悔之心,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块红锦,心里高兴的紧:
好像自己正在从深渊中爬出来,一点点的向她靠近。
本以为最后一次受刑完毕之后,他终于能与秦声晚安度余生。
但终是事与愿违罢了。
那日将自己的生命力输送给秦声晚时,昔日他们陪玩玩闹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最记得秦声晚说过的一句话:“我啊,本就出生微贱,无所顾忌,这漫长的一生,自然要活得肆意潇洒、耀眼夺目。”
秦声晚成为名角儿之后,赚的银两足够安逸享乐,可她却全拿来捐给了县里贫困的人家:“我幼时受过的苦,定不能让这些娃娃们再受一遭。”
她这一身的温柔与爱意,足够自己舍命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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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锦凉听落影说完,感触颇深。
她与楠竹游历的这几千年,见了不少真情实意,也有许多勾心算计。可但凡与情字沾边,无一不是坎坷艰难,历经磨难。
千万人中能找一人相伴已是不易,要能毫无阻碍的走完一生更是困难。
亲人不和、家境不许、三界殊途......甚至连柴米油盐都能成为共度余生的阻挠。
她也曾想过,自己命定众人会何时出现、会是什么模样、会是哪界的人物,他们的情爱之路,是否也像她之前看过那般艰难。
可想来想去,终究是想不出一个结果。
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
她没有爱情的苗头,那就会尽力维护那些本该美好的感情。
比如秦声晚和落影。
一个善良的遗孤和一个不顾种族规矩的妖怪,他们就该幸福一生。
想到现在,她似乎想通了。
落影在最后一次酷刑前改口叫秦声晚为秦姑娘,是无奈,更像是一种深沉的爱。
这一声秦姑娘,怕的是自己挺不过去,而不想耽误她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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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好好活下去,带着我那份。”
想到这里,凤锦凉的鼻子忽然酸了起来。
她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向自己的胸口,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流出,凤锦凉紧咬牙关,将自己的血液变成两股细流,一股缓缓流入秦声晚口中,另一股则像蚕丝般包裹起落影残破的身躯,慢慢治愈着他们:
你们两,都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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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影震惊的看着凤锦凉,刚想说什么,却觉得眼前景象有些模糊,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凤锦凉用妖力将落影托到秦声晚身旁放下,拔出胸前的匕首,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好好睡一觉吧,希望我醒来,能赶上你们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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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竹之所以之前厉声阻止她,就是因为此次修复任务,需要的是她的心血。
自取心血,损百年修为,大伤元气,一般要昏迷数周才可苏醒,楠竹阻止,是因为心疼她,刀刃胸口的疼痛,他不愿让凤锦凉一次次受。
平时虽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她也是一个女孩子。
怕疼,怕黑,怕虫子,特别宝贵自己的修为。
可看见那些可以挽救的人们,便会不惜一切,有一颗温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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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锦凉止住血后,也撑不住了,本想踉跄地走到桌边,以至于不会狼狈的倒在地上,却力不从心,未走几步便向后倒去:
啊,好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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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感觉到地面冰凉又僵硬的触感,反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脸色阴沉的叶墨白:
还是那副臭脸,说明恢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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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墨白醒来以后,发现房里的人都在打坐休息,没有惊扰他们,就出来闲逛散心了。
院子里充满了金色的细线,还有几缕竟然散发着耀眼的光泽,通向远处,他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凤锦凉释放妖力所致。
顺着繁多的细线探去,恰巧看见她将匕首刺入胸口那幕,觉得不解却也没去打扰,就这么在门外静静看着。
直至看到凤锦凉踉踉跄跄的,快要晕倒在地时,叶墨白才开门进去,将她揽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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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叶墨白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凤锦凉,冷声道。
凤锦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感受到叶墨白正向自己的体内输送着柔和的内力,又想起他之前不顾一切冲到自己面前挡下银狐那一击,她笑道:“你也傻。”
叶墨白不再说话,就这么半跪在地上任由凤锦凉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脸色渐渐柔和,嘴唇慢慢红润起来,呼吸也渐渐平稳,叶墨白停止了妖力的输送,将她抱去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坐在床边看着凤锦凉的睡颜,叶墨白嘴角难能出现一丝笑意。
他对凤锦凉第一印象很差,感觉这个女人大大咧咧的,说话不过脑子。
可如今看来,他反而觉得凤锦凉有一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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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遭受阴魇攻击时,他还残留一些意识,听见楠竹让凤锦凉住手,不然他们会一起殒命。而凤锦凉不但没听,还加大了传送妖力的力度,那时候他看见凤锦凉嘴角渗出血液。
真傻。
竟会不顾性命拯救一个相识不到两月的人。
忽然又想起银狐奔向凤锦凉时,自己好像也不顾一切的冲向她。
可能凤锦凉说得对,他们都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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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凤锦凉有节奏的浅浅的呼吸声,叶墨白笑了笑,伸手将她的鬓角徶在耳后。
好好休息。
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