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萤火虫在林中慢悠悠地飞着,偶有几只飞来身边玩耍,但还未等之幻抓住它们,就飞走了。
“萤火虫只是晚上好看,停在手上,没了荧光,它就只是一只普通虫子,到时你就害怕了。”佛应拉住之幻的手,柔声道:“还是不要去碰它们了。”
“唉。”之幻叹气,“有些东西就只能远远地看着。”
佛应揉揉之幻的头发,眼含笑意,“你看,前面有小溪。”顺着佛应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有一条小溪,许多萤火虫低低地围绕着水流飞着,衬得河水晶莹透亮。
之幻兴奋地跑过去,蹲在河边,玩弄着溪水,河里沉睡的小鱼也被她吵得醒了过来,欢腾地游了起来。
佛应迈着慵懒的步子,缓缓向之幻走去,月白长袍闪烁着光亮,萤火虫三三两两地围了过去,绕着佛应缓缓地飞着。
之幻看得有些呆,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形状。“佛应,这个水清凉清凉的,超级舒服。”
“鱼都被你吵醒了吧。”佛应笑着,还是把手伸进水里陪之幻玩了起来。
“哗啦”一声,水花溅起,打湿了佛应前额的头发,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对不起啊,玩过火了。”之幻大惊,倒是也不忘趁机欣赏美色。
“无事。”佛应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水,眼睛不停眨动着,睫毛上的水珠也跟着抖动。佛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轻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还以前一个样子。”
之幻没有听见,也幸好没听见。佛应看着玩得正欢腾的之幻,笑意渐浓,眼底却止不住得露出忧伤。
“佛应。”之幻看向佛应,佛应缓过神,眼底只剩下浓浓笑意。
“嗯?”
“讲讲故事呗。”
“幻儿想听什么呢?”
“讲讲你以前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好吗?比如鬼魂之类的。”
佛应坐在之幻身边,望着河里游动的鱼,缓缓讲述。
“那就讲唐朝的时候吧,那时是难得的一番盛世……”
不知过了多久,之幻听着听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之幻的头越来越重,越来越低,直到靠到了佛应的肩上。
佛应动动肩膀,找个舒服的姿势给之幻继续睡。
闹铃响的时候,之幻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佛应已经不在了。
晚上睡了不久,不用说,之幻又是精神不好的去了学堂,一路上还在想着今天给董道编些什么故事,差点撞到墙。
“之幻,你又没睡好。”董道的神情也不太好,眉头紧皱,面无血色。
“唉。”之幻轻叹一口气,努力收起自己的疲倦,撑起微笑,“昨天的梦不太好,山鬼跟着荨衣回到了鬼族,然后两人形影不离。”
“但是。”之幻眉头皱起,其实她是有些困了,但在董道看来,她不舒服,“后来鬼魂四起,为祸人间。仙族认为这都是鬼族的错,然后就开始威胁鬼族。梦到这里就醒了,后面大部分没有山鬼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感觉梦中间空了一大堆,进展也太快了。”
董道低着头,不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之幻大概可以猜到,董道大概是害怕梦进展太快,很快她就会想起一切。
梦进展的快是有道理的,荨衣讲事情断断续续,漏了好多东西。之幻思考了许久,才让自己的故事连贯又不露出破绽。
也不知这么搞得,前几日熬夜头还没有这么困,今日还没来得及再吓吓董道,就已经困得不行。果真是老了,精力大不如前。
之幻也懒得去管董道心情不好,倒头就睡。
董道瞧着之幻熟睡的样子,越发心疼,可越心疼,心中就越纠结。
牧放与弦音被吊在树上整整一天了,腰酸背痛,哭爹骂娘,好不容易才把佛应给等来了。
佛应解开网绳,两人重重的摔下来,疼得直骂脏话。
“你二人叫什么名字?”佛应躺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在下弦音。”
“牧放。”
“你们昨天说的是,我大抵了解了。你们不必担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佛应继续说道,“至于叶之幻,她不是你们的王,不必再寻她。”
“你怎知她不是?你有为何对她如此上心?仙族可没什么好东西,我们怎么信你?”弦音厉声质问。
“若不信。”佛应闭上眼睛,阳光慵懒地照在他身上,倒是惬意,“你们便在树上多挂两天吧。”
“你!”牧放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打不过他。
“还不知你的名字。”弦音心中另有打算。
“你们不必知道。”佛应说完,飞身而去。
“他倒是嚣张。”牧放抱怨,“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不能去找王了。”
“我们可以试着信一信他。”弦音如是说道。
一世中午,方先生忍着怒意,看着全程睡不醒的之幻,上完了上午的课。
“老师再见。”之幻在学生们响亮欢快的声音中,醒了过来。
方先生怒气腾腾地盯着之幻,之幻仍是没醒,方先生只好出去了。同学们紧随其后,一溜烟冲了出去。
等教室里完全安静下来,之幻才像诈尸一般,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啊!”
董道被吓得不轻,忙问道:“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之幻提前涂好了清凉油,感觉上来,一眨眼睛,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呜呜呜。”之幻抱住董道就开始哭,“荨衣死了。”之幻拖长着尾音,哭着哭着差点笑出来。
“荨衣怎么死了?”董道这次的确是被吓得不轻,放在之幻后背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荨衣是怎么死的?你还,想起什么了?”
“不记得,只记得荨衣被剑刺伤了,不记得是谁了。”之幻抽泣着,泪一颗颗落下来,“我会不会也死啊?”
“不要瞎说。不要瞎说。”董道抱紧之幻,声音颤抖,不知是在安慰之幻,还是在安慰自己,“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之幻放开董道,哀怨地看着董道,“我好害怕,我在这里唯一熟识的人只有你了。”说完,又抱着董道开始哭。
董道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喜悦,或是害怕。他只是不断地拍着之幻的背,安慰着她,他只能做这些。
“下午要考试,不能缺席。今天不能帮你请假了。”董道伸手,想要摸摸之幻的头。
“不要碰我的头。”之幻惊诧地躲开,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董道的手僵在原地,之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连忙着急着解释,“摸头会长不高的,我还要长高呢。”
董道露出了笑容,之幻松了一口气。
“今天下午要考试,你好久没听课了,要紧吗?”董道有些担心。
“无所谓啦。你别瞎着急。”之幻摆摆手。一提起考试之幻就心烦,她不想和董道聊这个话题。
“要不要我帮你理一下知识点?应该还来得及。”董道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真的不用了,太麻烦你了。”之幻装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不麻烦的,很快的。”
之幻一个白眼差点翻出来,“我好困,头疼,你让我睡会。”说完,倒头就睡。
董道无奈,也不好叫醒之幻,心里想着之幻还没有吃东西,又出去买了些午饭。
等到方先生试卷发下来,之幻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之幻看着卷子,发了好一会的呆,才开始写试卷。
写着写着,一股困意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些许怒气。做试卷实在是令人头疼。明明就是一个闭塞的小古镇,学什么数理化啊,之幻一边腹诽,一边极为不情愿的做完了试卷。
笔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幻的手越来越软,眼睛越闭越小,终于,再一次睡着了。
“叶之幻!”之幻还没有睡多久,方先生怒气腾腾地走了过来,“你卷子都写完了?就又睡觉了?”
“先生,能提前交卷吗?”之幻困得不想和方先生多讲。
方先生收走了之幻的试卷,又非常气愤地走回讲台,“你回去睡吧,明天讲试卷。”
之幻意识到方先生是真的生气了,但仍是什么也没说,悻悻地走了出去。
打游戏打到将近傍晚,方先生敲开了之幻的门。
“方先生,您怎么来了?”之幻略显惊讶。
方先生拿出一沓卷子,找出了之幻的那张,又找出了董道的那张。“你瞧,你比董道得分还高些。我仔细看了你的过程,又比董道的简单易懂。你是真的很聪明。”
之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不明所以。方先生才不会为了夸奖她特地来一趟吧。
“是内容太简单了,所以你不想听课吗?”方先生收起卷子,“照理说,像你资质这么好,来花溪接受教育是很吃亏的。我给不了你要的教学。”
“方先生,您是花溪镇的人吗?”之幻扯开话题。
“当然是了。”方先生不明所以。
“生在像花溪这种地方,你是从哪里学来数理化这些知识呢?”
“我去过外面的世界。”方先生眼中流露出微笑,似是想起些什么。
“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本没有你现在见到的那么好。有钱人家的男孩子,才可以上得了学堂。”方先生轻声叹息,“我求了许久,降低了学费,才让那么多孩子来上了学。可你也见到了,这也并不是花溪所有的孩子。”
之幻不说话,只是听着。
方先生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可就像你说的,这么闭塞的地方,学了知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