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沙发上,手持遥控板,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好像是在看《鬼吹灯之精绝古城》。
攸的起身,移至厨房玻璃窗前,手中拈着一支烟杆,似是细支的云烟呢。
祖母去给母亲送饭了。可刚出去,便发现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她又折了回来。站在楼下,冲着抽云烟正抽得过瘾的父亲喊道:
“玉灵,把我的伞送下来,外边儿下雨了。”
当时的我正巧也在厨房洗碗,虽是听到了祖母说的话,可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是在叫父亲送伞!只是不好明面说得清清楚楚罢了。
呵,真是够滑稽的。
我于是并未回答。
“叫你去送伞呢!”父亲自然是明事理的人,却装作听不懂祖母的意思。
祖母急了:“快呀!”
我仍旧默不做声。
父亲只好硬着头皮说:
“要不给您扔下来吧?”
我家是三楼。扔?那伞还不给摔得粉身碎骨?
祖母连忙道:
“别!别!伞扔下来,万一不小心掉进了外面的沟里,就不好整了呀。算了,我还是趁着雨还不算大,先行一步了。”说罢,转身进了雨帘。
我继续洗碗。父亲的烟瘾已经过去了,便回了客厅,看电视。
碗筷不多,没多久,我就已经开始清洗碗里残留的洗洁精。洗好的饭碗都放进了摆在洗碗池边缘的大盆子里。为了方便,小碗叠在一起,放在盆子左边,大碗只有一支,就放在小碗旁边。
清洗之时,我先洗的大碗。谁知,就在此时——大碗离开盆子的那一瞬,出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儿:
一支大碗的重量与全部小碗的重量不相上下,所以呢,在大碗离开的时候,盆子产生了不平衡,又加上特殊的位置,(洗碗池的边缘,)导致——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碗,却只抓住盆子,而碗……
飞蛾扑火一般,不论你怎样努力,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咣咣咣……”碗碎了。
碗瓷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拉回了我的思绪。
父亲惊诧的目光移来。我看到——他的眼里,是惊愕,是愤怒,是惋惜,是……痛恨……仿佛,我打碎的不是碗,而是他的心呢。
“嘭”的一声,心碎了,我听见的——那样悲哀,那样绝望,想要挽救,可这心啊,就如人一样,说走就走,心也是这般,说碎就碎,不留一丝情面。
我垂下头,不敢直视——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是“不忍”。那样的眼神,令我悲伤啊!弯下身,一片一片地拾进锅里。
即使碎了,那又如何?是要永远沉沦下去吗?是要永远沉浸在悲伤里吗?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被磨的千疮百孔么?
不——不能这样!
记得小时候,我最爱玩滑梯。有一次,我从滑梯上跌了下来。那可真可怕呢!怎么办?怎么办?好怕呀……
“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父亲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头也没回,微眯着眼,只是轻声道。
最后,我上去了。
如今,飞蛾已经扑了火,心灵已经磨成了粉末,还……能挽救么?
一定可以的!
可终究是世事与愿违。
但,碗就是碗,没有什么的。
也许飞蛾就应该扑火,虽是无望,却总好过没能看到一刹那的光芒。
父亲离开了客厅。也不知去干嘛了。
生活仍要继续的呀——就如同舞台上表演的戏剧,某一个演员下台了,可戏,却依旧不改,依旧不会结束。
就让它成为特别弥补的遗憾吗?不是的,我把缺碗放在洗碗池上,每天都能看到他:
记住,你曾经摔碎过它。
我向佛祖忏悔,给祖母做家务,不与她们抢电视看……
能否……原谅我呢?
放过我,放过碗,放过我们,亦是,放过……你自己。
别计较了。
让我们来吟一首偈:
春有百花夏有月,
秋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还有这首偈:
一念心清净,
处处莲花开;
一花一净土,
一土一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