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荒林路边,又值月夜昏沉,本应寂然无人,然而此人竟似是在等她。
她主动停下了脚步,目光转向了这个人。他果然走了过来,头微微的扬起,露出了他笠帽之下沧桑的面容,眼似宿醉,胡茬满腮。似睡未睡,似醒未醒。只是眼角眉梢的神态洛拓有几丝神似。
“你是谁?”洛拓疑惑的问道。
“我是一个过路人。只是偶尔来到这里罢了。”中年人有气无力般的回答道。他的眼神依旧是半醒未醒。
“这也太巧了吧。”洛拓道。
中年人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慢慢踱着步。洛拓的眼睛随着他的步伐而转动。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穿着的破布鞋,良久才开口道:“是一位故人,他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落拓道:“他是谁,在孤叶城吗?我是一个孤儿,未记的有何故人。”
中年人神色黯然,道:“他已经快要死了,所以只能托我来告诉你。但是他不让我说出他是谁。”
洛拓眨眉道:“那是什么话呢?”
中年人道:“离开孤叶城吧,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洛拓更加疑惑不解,她只道:“我洛拓,一介孤儿,沿街乞讨,一路受尽冷眼嫌弃欺凌,直到来到孤叶城受到廷震城主的接济收留才有幸活下来,我怎么会就凭一来路不明的人的一句话就叛离而去呢?”
中年人不再言语,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洛拓。
“还有什么事吗?”洛拓问道,女子的细心令她觉得此事不是这么简单,但也有可能是这个男子找错了人,托错了话。于是只得如此问道。
那男人眼神忧郁,他道:“无事,话我已经带到了,事情我也已经办到了。”
洛拓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回首望去,那个男人还在注视着自己,在夜穹下看来如此单薄孤独的身影,何不似孤独无依的自己的一抹剪影呢?
孤叶城的大殿里,廷震着一件绣金黑袍,于桌案前,铺开白纸,亲手研墨,拿着一只凤竹毛笔任鲜濡的笔迹在纸上铺展。
风拂动大殿十二扇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一个黑色的人影已经投映在了纸窗上。
廷震连头也不抬,道:“你的胆子真的够大的。”
那个黑影用低沉沉的声音道:“区区一个孤叶城主,不该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隶属于孤叶城的森林子民遭到残害,怎么能道与自己无关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注视着你的成长,能从一个无知少年成长到今日着实不易,也出乎了我的预料。你原本是可以闲适的度过自己的一生的,如果野心太大,是会反遭其殃的。”
“我呀,并不懂你的意思,不过,我是不会长久受制于人的。”
“受制于人?谁?我吗?这么多年我只是注视着你,从未干涉过你,甚至一开始的时候帮助了你。”
“可是我却一直是如芒刺背呀,我不了解你的目的,但我却能猜的到你的立场,绝不是为了我。”
黑影笑了,他道:“若是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甚至可以说你是忘恩负义了。”
廷震道“若是能抓住你,你可能已经被我杀掉了。”
黑影道:“也正是你的这种性格,让我很是欣赏啊。”
突的,这黑影消失了,伴随着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廷震依旧低头写字,似乎刚才的那番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几个人出现在殿门口,廷震走上前去,打开了门,一个侍从从人群中走出,恭敬捧上来一个金面玉函,道:“帝都来信,整个帝国北部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帝都军队死伤惨重,命令帝都各地军队北上驰援。”
廷震拿着那封帝都来信,久久站立在庭院中,这是难关?还是机遇呢?
北寒之地与最近的这些事情,是不是来的太巧了些。该不会有何联系。如果有的话,又有谁有这个能力,下这么大一盘棋。
……
此时,阿蒙已经身在前往帝都的路上了,三十万大军押着缁重,缓慢进军,阿蒙身骑披着冰河银铠的战马,临于大河渡口,手拿着那一封来自帝都的信函,久久出神,直到一个老者策马而来,提醒道:“城主,大军已经马上要渡过桥了,我们也走吧。”
阿蒙这才回过神来,策马跟了上去。他道:“林叔,在你的记忆力,帝国史上可有如此大规模的调兵。”
老者略一思索,道:“决然是没有的。”
阿蒙道:“北地荒寒之地,那里的敌人不会有如此大的实力。我实在不知道这次要面对的敌人是谁。向来安宁的帝国这是怎么了,怎么南方刚刚平定,帝都所在的北方又闹了起来呢?帝国这是怎么了?”
老者豪爽一笑,道:“我跟了老城主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却不知都让年轻的你赶上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幸运呢。等到你和我一样大的年纪,也有些大风大浪能在小辈面前夸耀一下,不似我,一辈子老死在了克烈城,什么值得在小辈们夸耀的事情也没有。”
阿蒙笑道:“小时候我听你给我讲的那些个离奇又吓人的经历可是不少呢。”
老者嘿嘿一笑,道:“没有真的经历过,难道我还不会编呀?”
阿蒙哈哈大笑,道:“上次平定南郡和鲛族的叛乱,万般无奈,只能留下您在城中处理事务。这次不一样了,您回来也可以在小辈面前夸耀了呢!”
老者也大笑,道:“哈哈哈,城主你真是说道我心坎里去了。我老人家也算没有白活几十年。”
突的,他又正色道:“不,我还一点也不老呢。我还可以开二百斤弓,披重铠攻城池呢!”
阿蒙也笑道:“是呢,我也觉得林叔一点也不老呢,等平定了这次大乱,您还能再年轻十岁呢。”
老者佯怒道:“十岁怎么行,至少二十岁,我是越活越年轻。”
闻言,阿蒙和老者同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