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的某一个地方,卡斯拉身穿着黑色斗篷,百般聊赖地坐在树枝上,仰头看着天空。
脸上戴着一个只剩下左半边的普通冷脸面具,右边露出来的脸被皱纹弄得很显老,没办法啊,毕竟他已经保护后山一百多年了。轮回梦境从一变成百甚至上千,只要有入侵者都是必死无疑。当然,还是有某些特例的人,比如说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入幻境之中。
“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不知道小白羽还会不会来。”他的声音沙哑又有些温柔,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有柔顺的头发,有如水一般的皮肤,仿佛一碰就会受伤;明明和普通人没两样,眼神却充满了童真,笑起来如清风般给人以舒适。
“嗯,一百多年没见过面了,怕是会想念我。再加上我的命也差不多该被收了,她会有感觉的吧。你说是吗?”卡斯拉对着树下的一朵白菊说道。
那朵白菊是当年他和那个小女孩一起栽种的,是他和小女孩留下的唯一一个能够作为回忆来珍惜的花。只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和小女孩再一起来看这朵花了。
“既然我都要死了,我就和你说说真心话吧。”卡斯拉的语气变得很温柔,仿佛在对着一个人说话,对方却又不是人。
“保护这座山到现在,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使命,自打白羽走的那天起,我就拉起了轮回梦境。我要将这个后山留下来的诅咒和世间隔离,我不想让大家死去。哈哈,你别说我这么老了还想着英雄梦。英雄梦可没有年龄限制。”
卡斯拉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照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有一天,我和白羽一起上山玩,突然遇到一位算命先生,自称‘阴阳埙’。他说:‘在百年后的某一天,你将逃不过死神的魔爪,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诅咒。’他没告诉我是怎么死的,只告诉了我诅咒。或许我是因诅咒而死,于是我查阅了很多资料,然后发觉了后山的那个潭。”
“自那时起,我就一直死守后山,与外界隔离。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受到了诅咒的是我。因为我使出了毕生的力量,所以将后山保护了起来;因为我的内心并不安宁,出现了负面情绪,所以幻境之中产生了心魔,这些心魔就下山去伤害村民。”
“自然,我与你的相遇,也是因为心魔将我困在了这里,困在我的内心里。很荒唐吧,我明明才是主人,却被心魔打败了。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脆弱。”
卡斯拉的右眼闪烁了一点点光芒,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没法保护村民们,我也无法自杀啊,所以我用精神网逃脱了心魔的魔爪提出了悬赏令。如何?我很明智吧,高价悬赏我的人头。村民们这么爱我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杀我呢?等到他们已经打听清楚悬赏令的事情之后,肯定会计划着怎么利用刺客们把我找出来。”
“当然,我根本没想过要出去,只是希望他们能够除去我的心魔。我已经累了,但是不代表幻术会随着我一起离开,凌驾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幻术已经成型了,就在此时。”
虚幻,能经过感官来感受到却无法从现实之中找到它的存在,所以被称之为“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虚幻”,自然很快就被炼化成幻术了。
卡斯拉话中提到的“凌驾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幻术”所指的就是轮回梦境,后山所被施下的幻术是在普通的轮回梦境基础上进行加工,具现化提高视觉强度,镜像术反射出更真实的虚幻。但是心魔本就是变质的存在,所以他的轮回梦境自然也就变质了。
这种变质将使得轮回梦境脱离自我的掌控,幻术本是人心的幻想而制造出来满足自己的内心的东西,不存在的东西。
这种东西一旦脱离自我掌控,相当于是自己拥有了一颗心,这颗心将维持幻术停留在人间,施术者却已经离开了人间。
这便是“凌驾于现实与虚化之间的幻术”。
卡斯拉的呼吸变得比刚才轻,仿佛要停止了呼吸一般吓人。
“产生心魔终究在于我,我内心有了邪念,所以内心就长了蛀虫,不断腐蚀我的内心。”他左手放在心口上,感受心脏跳动的旋律,然而这旋律和他想的一样,轻柔到感受不出来。
“答应我,一定要撑到小白羽的到来,没有你的指引,她的道路会一片黑暗。”
卡斯拉神情严肃地对树下的小白菊说道。
卡斯拉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经到下午4刻钟,那个人应该要到了吧。他眼神往坡下瞄,果然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爬上来,那个身影正是冶冷心。
“喂!来此地找我有何事?如果是来杀我的话,劝你快点。”卡斯拉看到他缓慢爬坡的样子,完全就是疲惫到无力却还在硬撑着上来。
见冷心没有回应,卡斯拉无奈了:“说话都不行了吗?看来我的命终究是这样啊。”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天空,“嗯,真蓝。”
冷心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抬头看树上的卡斯拉,一身黑色的风衣,看来有点来头啊。还有这棵树下的一朵花,仿佛散发着其妙的光芒,很美丽。只是,周围都是杂草和树,这朵花是怎么生长出来的?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刚刚卡斯拉叫了他?
冷心的听力好像是被什么影响到了,像是戴上了没有放歌的耳机,隐约能听到别人的呼喊。
“呼...呼...真累,再也不想爬山了。”冷心抹掉满头的汗水,咬咬牙走上去。
漫长的等待之中,卡斯拉说道:“天空再蓝也不是它的颜色,白云再白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挥之而去,不会停留。终有一时,天空会变得黯淡,白云会消失,只留下孤独的我们,孤独的自己。”
“小伙子,快点上来砍了我吧,几十年没看见过人了,今年你是第一个。来吧,这是奖励,没有拒绝。”
这不就是单纯地寻死吗?冷心心里暗想,这不会是个陷阱吧,等他靠近了之后就会被袭击。虽然他可以透过幻术,但不代表这个状态还能一打一。
还剩下两棵树的距离,冷心在这里停了下来,依靠在树旁。
“嗯?怎么了?快点来啊!”卡斯拉都已经等不及了,想着自己快要解脱了,却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绊脚石,“我不会杀你的!毕竟我的所有力量都放在了这里。”
冷心疑惑了,他到底在喊什么?明明快要听清了,到了耳边却被什么东西模糊了,仿佛陷入水中,声音被隔离在外。
卡斯拉瞥了他一眼,那张疲惫的脸上流露出强烈的疑惑,气喘吁吁地样子并不像是不能说话。难道......
“是心魔吗?”
幻术本身就不是直接性伤害术式,而且迷惑术式,甚至可以做到扰乱。
对方听不到自己说话,也就代表着对方被心魔施展的幻术给模糊了五官。
或许就是这样,卡斯拉右眼一瞪,一股强大的气魄释放了出来,震撼到了冷心内心深处。
卡斯拉身为幻术师,自然有专属的技能,也就是“透视之眼”,能够看到对方的内心。幻术的气息是淡黄色,而被污染后的气息是绿色。
卡斯拉眼中只是看到了空白一片的内心世界,什么都没有。
“不对啊!他没有被幻术模糊五官,那为什么听不到我说话?”卡斯拉吃了一惊,将气魄压了下去。冷心顿时也喘了一口气。
“呼...呼...第一感受到‘透视之眼’居然是这种感觉,心脏都要停止了。”冷心想起了令极花语传授给他的知识,透视之眼可以直接穿透内心,屏障什么的,不要抱着这种幻想来蒙蔽幻术师的双眼。
冷心察觉到四周没有敌意,自己的力量也在不断流失,于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体内流动的力量往哪跑了。
暗黑色的气息从自己的脚下流出去,一直沿着上坡爬到那朵白菊下,然后......力量被花吸收了?难道那里是释放幻术的能量源吗?
等等,又有哪里不对劲。
自己不是可以避免幻术吗?那自己的力量为什么会被吸收?而卡斯拉的却没有?
他将目光放到了卡斯拉身上,对方一直没有说话,貌似是睡着了。
此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冷心从风衣袋里拿出了一把飞刀,举起就要飞去。
“嗯?这样也不错嘛,虽然一个‘哑巴’和一个聋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交流,但是能遇到也是缘分。”卡斯拉一身轻松地说完了这些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然而冷心在想着对方一定会躲掉,所以瞄准了头部,“一发入魂!”
“咻!”
冷心花了所有力气飞了出去,正中卡斯拉的头部。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居然中了!冷心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掉下了树......
——卡斯拉,over。
......
坦白了这么多,最终还是没有让人听到。
只有那朵花,记录下了所有的话,甚至这两百年的故事,都记录在了其中。
卡斯拉,一个全职老爸,虽然对女儿的付出只是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