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宫道上,来往宫人并不多。
偶尔撞见几个宫人,瞧见了她也当做没看见急匆匆的走了。
御千言对此不甚在意,参照着记忆沿一条偏僻小路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栽种的海棠不多,大多栽种在西北角。二人绕着假山兜兜转转,却也很快寻到了海棠花。
可看到那几株似乎被什么人糟蹋过的海棠树,御千言面上不变心下却沉了几分。
身后的霜儿也不知情,看着面前那几株被折的不成样子的海棠花犹豫了片刻。
“主子,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
没有回答她,御千言向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这里栽种的海棠树并不高只有三四米的样子,寻常花开的好站在树下伸手就能折下花枝。只是眼前这番场景,低处的花枝所剩无几,地上除了落叶和被碾碎的花瓣外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抬头看了一眼树冠,大概是位置比较高那里花开的正盛也没有被祸害,花枝还随风轻颤着。
只是……御千言颇有些为难,若是曾经以她的武功想摘高处的花不过飞身一跃,如今这副身子虽然也有些武功底子但却并不擅长轻功,况且魂魄尚未与躯壳彻底融合,她的灵活度也没有那么高。
如此便只有最原始的方式——爬树。
可她堂堂大夏国师何时做过这等粗鲁的事,若是被别人看到她当真时把脸丢尽了。
看了看霜儿,又看了看海棠树,她倒也不至于让一个娇弱女子去为她爬树摘花。犹豫了片刻走到树下一只手扶住树干,好像在思考要怎么上去,俨然已经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女子。
‘有意思,这人是要爬树吗?’
假山后,一道白影静静地立着,似是目睹了她挣扎的全程全程。他一身月白色朝服,金线勾勒的花纹并不耀眼而泛着淡淡光辉。腰间缠着玉带,缀下的几缕流苏紧贴着衣摆。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只是看着不远处二人颇为为难的样子眼底染上了几分兴趣。
正当御千言撩起衣摆想上前一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呵斥打断了她。
“你是什么人,竟敢偷采我们贤妃娘娘的海棠花!”出声之人一身大宫女的服饰,头顶绾灵蛇髻斜插一只金簪,微微吊起的双眼配上她此时的气势,倒显得有几分与众不同。
御千言认得她,她是御云枫生母贤妃的贴身婢女采鹃,从前没少跟在御云枫身边欺负原主。
采鹃领着身后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距离一近她也认出了御千言。当即拉下脸色讽刺道:“奴婢当时谁呢,原来是三皇子啊。怎么不躲在宫里好好养病跑出来惹人嫌。”说完这话她上下打量了御千言一番,待看到她身侧树下的一片狼藉眼珠一转,高声呼喊:“四皇子快看,她故意破坏了海棠树就是存心想和贤妃娘娘过不去!她这是在报复您啊!”
采鹃得意地笑了笑,她今日是奉贤妃之命采新鲜的海棠花做糕点。贤妃不知从哪学了新的糕点来讨皇上开心,一连好几天让她摘海棠花回来,还挑三拣四地用一半扔一半。如今低处的都快让她摘没了,她才不想费劲地爬树去摘高处的。如今将破坏花枝的罪名安在三皇子身上可谓是一举两得。
听到采鹃的话御千言才注意到她身后人群簇拥着的人是四皇子御重,看他的样子是要去给贤妃请安。他本是先皇后所出可惜生母早亡自小被贤妃养在膝下。好好一个嫡子被养着成了二皇子的跟班,要说他心里没有怨言御千言可不信。这些年他面上一副兄友弟恭实则背后不少撺掇着御云给他当枪使,包括在欺负御千言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朝野上下都说二皇子御云枫天资聪颖如此看来也不过尔尔。
御重听了采鹃的呼喊走了过来,看到盯着他一言不发的御千言心下陡然生起几分怪异,这窝囊废平日里见他都是一副躲闪不急的样子怎么今日这般平静,莫不是生病脑子烧坏了。
采鹃见状还想添油加醋一番哪成想还没开口就被御千言抢了去。
“前几日还听四皇弟说起宫规不许采花,怎么今日贤妃身边的宫女就明知故犯了。”说着意有所指地扫过采鹃提着的花篮。
采鹃被她这一眼看的下意识将花篮藏到了身后,半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藏,况且拿来的这种宫规。前几日玉湖的事她并不知情,当即反驳道:“我奉贤妃娘娘之命采花,娘娘的事岂是你能置喙。”
“这么说贤妃是明知故犯藐视宫规了,四皇弟你说是不是?”御千言若有所指地看像御重,“况且四皇弟和二皇兄都管得这宫规我为什么不行?”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指出贤妃藐视宫规,两个皇子意图插手皇宫事宜,深想想这不是在说后妃怂恿皇子篡位吗。
旁边的霜儿都惊呆了,她家主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而且看似音量不大却铿锵有力。
“御千言你别胡搅蛮缠!”采鹃正预辩解就被御重打断还瞪了她一眼,这一眼看的她莫名其妙,最终将错归咎到了御千言身上。
“还是四皇弟先惩戒了这个破坏御花园的宫女吧,怎么,扭曲作直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你……”御重指着她,眼皮蓦地一跳,心下那种不好的感觉更盛,她不会是中邪了吧!随即反应过来招呼身边的侍从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就算中邪了又怎么样,在这宫里还不是要看他脸色。
看着渐渐围上来的四五个内侍,御千言衣袍下的手悄悄捏紧。侧头看了一眼霜儿,如果只有自己还好说,可再加上一个不会武功的侍女她不一定能保二人一点不受伤的全身而退出。
正想着她身前多出一道人影,“我不许你们伤害主子!”
是霜儿。
只见她张开双臂挡在御千言面前,尽管自己也害怕的微微颤抖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屹立着不动。
气氛有些僵持,这时一道黑影不知从哪出现,径直走到了御重面前,抱拳算是行礼。
“我家主子有请。”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就闪身离去。
御千言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见那黑衣人腰间佩刀穿的却不是宫中侍卫的服装,心下思索他的身份。
黑衣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听得御重一惊,他这些年跟在御云枫身侧也见了不少达官贵人,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大概猜出来了。
那人离开后他竟没再刁难御千言招呼着手下人急匆匆地走了。他知道那位大人素来怀瑾握瑜,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
看着御重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采鹃愣了一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看一地残花,咬牙瞪了御千言一眼,也转身回了贤妃的瑶华宫,想必是告状去了。
见状御千言到也不怕,有了今天这一遭到是给她提了个醒。她现在已经成了无权无势的废物三皇子,往后的事要做好准备了。可他也不会平白任人欺辱,只要敢来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么一闹御千言也没了爬树的兴致,心道刚才应该先让采鹃当个苦力折几枝下来。想着就听到身后霜儿惊喜的声音:“主子你快看,奴婢捡的这几枝好不好看?”
御千言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见她手里捏着几只娇艳欲滴的海棠枝。
“从哪来的?”
“刚刚在地上瞧见的,许是咱们运气好。”
运气好吗?御千言可并不这么认为,这断枝截面清晰看着不像自然脱落,定是人为切下的。只是是谁干的御千言暂且猜不出。
“既然得了花,我们就回去吧。”这么说着御千言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假山的方向,她五感向来敏锐,刚刚那里似乎站着什么人。
假山后,目睹了一切的白影转身离去。
大清早就围观了这样一场好戏的男人心情颇好,只可惜皇帝还找他有事不能久待,不然他倒是想看看那有趣的小东西爬树的样子。
至于那几枝海棠花就当是他送的见面礼了,只是收了他的礼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片刻男人就收回了嘴边的笑,恢复了往日风轻云淡不温不火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