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哭笑不得的是,这系列措施不仅没有挽回大学的名声,反而“颓废街”名气不胫而走,许多人都慕名前来“颓废街”,以期在这里与女大学生们艳遇一回。网上也舆情汹汹,一边倒地批评报社的作法是钳制言论,掩耳盗铃,而贺子墨倒被网民们捧成了敢于直言的英雄。这让报社那些主张对他作出处理的领导更加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贺子墨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炒作自己,事情发展的出乎他的意料。当然,一些事情既然以意外开始了,最终也一定以意外结束。贺子墨被批得在报社抬不起头来,黄一川逢人就说此事,说完后还轻蔑地加上一句:“他就是写边条的命,边条新闻的料怎么能占咱们机关报大版的篇幅?”但《西岭早报》却看中了贺子墨,他们派人悄悄来挖贺子墨,请贺子墨到报社当都市新闻部主任,年薪12万元,并配一台轿车和一套房子。贺子墨当时正郁闷得要死,面对《西岭早报》开出来的丰厚待遇,他几乎想立即就答应下来。但最后他决定先冷静思考一下,再做出最后的选择。于是,他便请郁远达帮他参考参考是否可以跳槽。
郁远达帮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西岭早报》尽管待遇好,但工作较累,都说在那里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而且《西岭早报》毕竟是一份市民报,政治地位占据老大的仍然是《西岭日报》。不要小看这个地位,它不仅会给人带来看不见的经济收入,而且还会带来一些金钱都无法买到的东西。
听了郁远达的分析,贺子墨便没有向报社辞职。但不知怎么黄一川知道了《西岭早报》高薪挖贺子墨的事,他便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西岭早报》开出的价,远远超过了《西岭日报》编委的待遇,他贺子墨能值这个价?而暗地里,黄一川又偷偷地多次找人与《西岭早报》沟通,想去《西岭早报》谋个部室主任的位置干干。《西岭早报》人事部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黄一川的为人后,当即放出话来:“这样的人,就是来我们报社当一名记者,我们都不会要。”黄一川被气得直咬牙,因此也更加忌恨贺子墨了。
贺子墨却不理会这么多,他私下里与《西岭早报》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时将自己采访到的,而《西岭早报》因为是市民报无法参与采访的一些时政要闻,署个笔名,以通讯员的名义发给《西岭早报》,这令《西岭早报》的领导非常高兴。《西岭早报》的领导就是想通过做好时政新闻,进一步增强《西岭早报》的权威性,以引起省领导和党政部门更大的关注。对于贺子墨,《西岭早报》也投桃报李,贺子墨有些关系稿在自己的报纸上发不了,《西岭早报》二话不说就将它发了出来。尤其是那些社会新闻,也很合《西岭早报》的胃口,《西岭早报》将它发出来也落得两全其美。
郁远达知道贺子墨与《西岭早报》的关系,见他要将白玉砚作为新闻题材在《西岭早报》上炒作一下,便由了他。贺子墨将郁远达送到家里,便匆匆赶去上班。郁远达打开门,见妻子已经上班去了,儿子也上幼儿园去了,家里竟有些显得空荡荡的。郁远达想到昨晚就那么睡着了,心里对妻子很是欠意,便给妻子发了条短信:“老婆,昨晚对不起呀。”
范筱筱很快回短信了:“下次再罚你,呵呵。你中午能回家吃饭不,铁佗今天清早打电话说他上午来我们家。”
“他是又缺钱用了吧。”
“谁晓得呀。不过他这次倒隔了快半年没来了。”
铁佗是郁远达的小舅子,三十岁了还没找对象,自己没啥技术,又嫌农活辛苦,不愿呆在农村,便整天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但他还算好,只跟着别人混吃混喝,倒也没有犯什么违法的事,不然更要将范筱筱父母气死。范筱筱没有哥哥姐姐,就这个弟弟,因而对铁佗看得特别重。每次铁佗没钱用了,就来找姐姐,范筱筱虽然每次都要将他教育一顿,但训了后钱同样也会拿给了他。郁远达开始好坏不说,任范筱筱自己处理。后来见范筱筱训斥时,铁佗很不自在,于是便私下里对范筱筱说:“铁佗已是三十岁的人,你也就别那样训他了,他面子挂不住的。”范筱筱原本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训铁佗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听郁远达这样说了后,范筱筱就再也没有训过他。
十一点钟刚过,范筱筱就请假提前买菜回来了。郁远达凑上去想温存一下,范筱筱故意不让,笑着说:“昨晚害得我半夜里都还没睡着,你现在再来赶场,好戏已散场了。”
“好戏散场了,接着再唱一曲嘛。”郁远达嘻笑着身子又凑了过去。
“别闹了,等下铁佗就要来了。他可不是童童,到时见我们老半天不开门,多不好意思。”范筱筱即使拒绝,也是一副温温存存的样子。
郁远达便不再取闹,下厨帮着范筱筱一起捡菜。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郁远达去开门,铁佗站在门口很吃惊地问:“姐夫您不是到下面当县长去了吗?今天怎么也在家里呀?”
“呵呵,准你来这,我就不能回这里了呀。”
郁远达故意开玩笑,铁佗却涨得脸一片通红,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我不知道姐夫回家了,姐也不告诉我一声。”
范筱筱冲着郁远达嗔怪道:“你明知铁佗老实开不起玩笑,却又故意逗他。”“铁佗也算是老江湖了,还开不起玩笑呀。”郁远达越是这样说,铁佗越发不
好意思了。
郁远达说着就拿出一包烟,让铁佗自己抽。铁佗抽出一支,刚要点火,却又将打火机放下,将烟放到鼻子边闻了闻,又重新装进香烟盒里。郁远达有些奇怪了,问:“铁佗你戒烟了?”
铁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戒烟。只怕抽了烟弄得整个屋子里都是烟,影响童童的身体。”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铁佗有长进,知道在哪山唱哪歌了。”范筱筱在厨房里很是开心地说,“你想抽就去门外抽吧,抽了再进来就是了。”
铁佗真的拿着烟到门外抽去了。范筱筱轻轻地对郁远达说:“看来铁佗还真的懂事了。”
郁远达笑着说:“都三十岁人,你说他懂事了,是夸他还是损他呀。”
“你别说三十岁的人,那些抽烟的,有几个就顾忌着别人的?”
郁远达觉得范筱筱这句话倒挺客观的,他不抽烟,也不反对别人抽烟,但很反感那些不分场合抽烟的人,所以他在办公室桌上特意摆了一块“本办公室禁烟”的牌子。有几次董至高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时来了烟瘾,将烟拿出来准备抽时,郁远达就将禁烟牌有意无意地摆动一下。董至高也算知趣,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打火机,却不点火,心里恨不得立即将事情说完。等到工作汇报完了,他一脚踏出郁远达的办公室,立即就将烟点燃,然后饿极了似的狠狠地吸上几口,而且吸得滋滋作响,几口下去,一支烟就燃了一半。而他又并不急着将烟吐出来,他卷动舌头,将烟在嘴里翻滚几个回合,然后吞到鼻腔里,再心满意足地从鼻腔里徐徐地喷出来。每每此时,郁远达感觉董至高哪里是在吸烟,简直像是出了一口大恶气似的。
吃中饭时,郁远达拿出一瓶茅台给铁佗喝,范筱筱有些舍不得,但心里却又很高兴。郁远达对喝酒并不感兴趣,他也只是在应酬时,或跟玩得非常好的朋友们在一起时才喝点酒。但又不好意思将酒瓶交给铁佗让他独自喝,便只好陪着他喝几杯。
几杯下肚后,铁佗话多了起来,他举着一杯酒敬郁远达:“姐夫,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祝您步步高升。”
“铁佗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呀。”郁远达笑道。
铁佗说:“我说的是心里话呢。姐夫高升了,到时我也好到姐夫地盘上谋点事做呀。”
不等郁远达说话,范筱筱就说:“你姐夫刚去那里,脚跟都还没有站稳呢。不过你如果真的求上进,有机会你姐夫肯定会帮你的。只是到时你别不争气,尽往你姐夫脸上抹黑呀。”
铁佗是酒壮人胆,话说得越来越豪气:“姐你放心,我虽然不争气,但绝不会给家里惹什么麻烦。如果姐夫给了机会,我肯定会珍惜。到时搞到项目赚到了钱,姐夫那份肯定是少不了的。”
范筱筱说:“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呢,你就说什么分钱了。不过你有这番心,倒也是好的。”
铁佗粗着喉咙说:“都说现在做官要不有好的背景,要不有足够多的钱,不然是做不上去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要为姐夫多准备些钱。”
郁远达觉得铁佗的话说得刺耳,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从他这里学的呢,于是就对铁佗说:“你们连官场是啥东西都不知道,尽道听途说的,还津津乐道呢。”
铁佗见郁远达说他不懂,有些急了:“我虽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呀。姐夫咱们现在关着门说话,反正我看到的那些干部,要钱的还少?坐在那里等着别人送呢。做生意的人送,他们收得还不安心,怕出事。唯独收下属的钱,收得最心安理得。收了下属的钱,将下属的事办好了,下属会对他感恩流涕。如果没有将下属的事办好,下属也是敢怒而不敢言,而且还要继续巴结他,以求他下次再帮上忙。”
郁远达叹了口气。对于铁佗这样的言论,他即便不完全赞同,但也知道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铁佗见郁远达没有反驳他,仗着酒劲,越说越有劲了:“我一个哥们的堂兄,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县委工作,材料写得非常好,每位县委书记都很赞赏他。但他在县委办公室混了十多年,仍只是一个副科级干部。看着身边比他水平差多了的同事一个个都高升了,就连比他后进县委办许多年的打字员都当上局长了,他是又气又急又怨。但这有什么用呢,弄得不好还会给领导留个不好的印象。他也不是那种书呆子,渐渐就明白了领导说他有才华,都只是利用他,而不会重用他的。如果要重用,那硬通货是绝对少不了的。但他拿工资吃饭,也没几个钱呀,而且辛辛苦苦节省下了的几万元钱,就算他想用来送人,他那个当教师的老婆也舍不得。他想来想去,觉得与其一直窝着不能升迁让人瞧不起,不如赌一把。于是他背着老婆,悄悄将家里房子抵押,到银行借了10万元,一次性送给某县委主要领导,并指名要去当交通局长。那个领导接了钱,显得非常贴心地说:凭能力和资历,你完全可以去当局长了。但你没有乡镇工作的经历,这次有许多乡镇一把手都盯着交通局长这个位置呀。要不,你先到文化局干一两年,然后找机会再给你换个好点的位置?那位老兄听了这话当场泄气了,觉得那10万元打水漂了,心痛不已。后来他仔细回味领导的话,觉得领导话里有话,于是又向朋友借了10万元再送去。最后,他果然就当上了交通局长。当上局长才一年,他不仅还清了20万元钱,还买了一套新房子。他有次喝醉后对人说:要想有得,就必须先舍。舍得舍得,肯舍才有得嘛。你送出去一辆桑塔纳,一定就能换回一辆奔驰来。”
范筱筱笑道:“看来铁佗没有去当官,确实是埋没了人才。”
郁远达笑着说:“不是埋没了人才,而是清净了官场。他没有当官,官场因此要纯洁很多。不然,这大街上四处都是奔驰了。”
铁佗知道郁远达在拿他开涮,便嘿嘿笑着,不再说话。
范筱筱对郁远达说:“我们也不图什么赚大钱爬官。你留心一下,如果有机会就给铁佗找点事做吧。”
“看情况吧,凡事也要讲究个机遇呢。”郁远达也没想过要给铁佗找事,就随口答到。
郁远达想趁这次回省城请张仪吃个饭,以示感谢之情。下午三点左右,他就拨了张仪的电话。张仪电话一直占线,拨了好几次才打进去。张仪听说晚上请吃饭,连连拒绝:“按理你回省城了应该我请你吃饭呢,但确实要赶写一个材料,抽不了身。原本上午可以将材料的基本框架弄好的,但你们县里的一个副镇长跑到我办公室来,东扯西拉地耗掉了我整个上午。”
“哪位副镇长呀,竟找到张处长您这里来了?”
“他叫邹家虎,说跟你关系很好呢。”
郁远达哑然失笑:“我因工作关系下乡到过他们那里,见过一次面而已,哪里谈得上很好。”
“原来这样呀。这个邹家虎挺有意思的,他前不久也来过我这里一次,跑到我办公室坐了很久,要我帮忙跟你们县委书记打个招呼,提拔他一下。我当时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他跟谁打听到我的,也不知道他如何进入省委大院的。你知道省委大院有武警值班,管得特严,凡是外面来人,值班武警一定要对方提供所找人的办公电话,联系上了才让进。这个邹家虎事先也没给我打过电话,不知道他怎么将武警忽悠后就进来了。我更吃惊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我,竟然开口就要我帮他跟县委书记打招呼。”
郁远达也觉得这个邹家虎太有意思了,他突然记起邹家虎上次很得意地跟自己说,他知道郁县长是孟书记的人,估计也就是邹家虎上次来张仪办公室,聊天中张仪故意放出的风吧。张仪在组织部这么久,当然明白当官的有背景肯定会更让别人不敢小瞧的道理。想到张仪暗地里如此替自己拉大旗,郁远达心里更加感激起来。
郁远达笑道:“我听说一个故事,说一个乡镇干部来省城找人办事,提着两只鸡鸭到人家办公室里。鸡鸭叫个不停,弄得整栋办公楼的人都知道了。那个邹家虎别不是也这样,让张处长您难堪了吧。”
“他这点倒做得好,幸亏没有提鸡鸭来,每次都空手而来的。”张仪嘲笑道,“他每次来了就要我帮忙打招呼,不知他心里装的哪门子道理。这次他坐在我办公室里又是一个劲地要我帮忙,我明确地说帮不上忙,他就是不肯走。弄得我没办法了,便忙自己的事不管他了,他却坐在那里拿着一本杂志看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快下班了还不走。你知道我处在这个敏感的位置上,而对方又号称是老乡,我能发作吗?这样的老乡,不认也罢。”
张仪平常话不多,看来这次是真的受够了。他又不便与别人说,恰逢郁远达来电话了,这才一股脑将心里的闷气全倒了出来。郁远达觉得邹家虎太不可思议了,别人说跑官要官,总要送点什么呀。他邹家虎倒好,就真的空手跑官了。不仅空手跑官,而且每次竟还想蹭对方饭吃。这样的事,听起来简直像是奇闻。他也不想想处于张仪这个位置上的人,别人请他吃饭,他都要掂量一下对方的份量才决定是否去,哪有反过来请你吃饭的道理?而且,郁远达也知道省委大院的这些处长们,工资也就那么一点,随便来个人就要他私自掏腰包请吃饭,那一个月的工资请一两餐饭不就没有了?
见张仪心情不爽,郁远达自高奋勇地说:“哪天我找机会说说邹家虎,让他别再这样丢现丑,不能再这样打扰你了。”
话一出口,郁远达就有些后悔了:自己与邹家虎于公没有很要害的关系,于私也不是那种可以说话的朋友。到时如何说他呢?批他吗?自己还不够格。劝他吗?他会觉得你多管闲事莫明其妙,也许还会在心里耻笑你,说你是省城下来的,有各种人脉关系,却不知道利用来跑官呢。
八
郁远达将买来的公务员考试书籍交给莫小琪时,莫小琪欢喜得不得了,嚷着要请郁远达的客。
郁远达笑着说:“这年月感谢别人谁还请客呀。”
“那不请客请什么呀?我还真想不出如何感谢您呢?”
“想不出如何感谢,那就以身相许吧。呵呵。”郁远达随口开起了玩笑。
“郁县长,拜托,积点口德吧。”莫小琪虽然这样说郁远达,但却并没有生气,倒是一副欲怒还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