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试试吗?”儒冠男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声音温润得令人觉得此人软弱无力。
事实上却是,儒冠男子话音刚落,胖男子的周身就被一柄柄长剑所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地严严实实的。那剑体泛起的寒光,刺痛着他的肌肤。胖男子眼神凝重,虽说他心里头不服气,但自知对这位师兄决计不可大意,他两手放于敦厚的腰间虚握。霎时,一把雁翅刀凭空出现,这把刀,刀头宽大,刀背厚长,刀背上有五至九个小孔,孔间有空穿铜环,挥动时,环击刀身,连连作响,声似雁鸣,故而得名。
胖男子左手拇指轻推,雁翅刀露出一角,弥漫出一股刀势,与周身的长剑争锋相对,庭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青衣男子轻轻扣了扣桌面,淡淡道:
“子陌,祝容,区区口舌之争,师兄师弟,仅仅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师傅徒弟,也不过是我比你们年长些,所经历的事情更多些,不过尔尔。想当初,见你们两个时,一个被誉为‘谪剑仙’,一剑出,白虹贯日,紫气东来。一个则被敬称‘刀狂’,白蛇吐信,嫉恶如仇。随后与我上山,便是放下了功名,如今这般,是何意也?”
两人闻言,气势尽消,站起身对青衣男子躬身告罪:
“学生知错,日后定当谨记先生教诲。”
“嗯,你们就在此安心修行,你们都已至三境之巅,入第四境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切记,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大道天成。”
两人称是,相继告辞,朝着各自的厢房走去。
青衣男子笑而不语,拿起碗,斟了一碗酒,抿了一小口。之前,那些酒菜在他的控制下,未曾被两人掀翻,此刻,他正与小松鼠大快朵颐。毕竟,老二的手艺是真的挺好的。
……
翌日,清晨,
一声嘹亮的鸡鸣打破了山中的宁静,鱼儿褪去昨日的疲态,将头悄悄地探出水面,嘴里不停歇地吐着水泡,水泡被带到空中,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流动着梦幻般的色泽,倒映出草庐的平静生活……
“呃啊……”
姬飞羽惊叫出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三尺来高,那张床却是遭了秧,随着“嘎吱”一声脆响,四分五裂。同时,一个胖子从旁边的另一张床上惊醒,惺忪的豆豆眼四下张望一番,见无甚大事,啪叽又倒了下去。嘴里还郁闷地嘟囔着:
“大早上的,大惊小怪,真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嘣的一声,他的豆豆眼瞪得浑圆,然后,快速扭动他那“壮观”的身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姬飞羽。
姬飞羽瞧着一位不认识的胖子这么直勾勾的眼神,顿时,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寒,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两脚底生风,逃之夭夭。
刚一出门,便一头闯入了子陌的怀里,抬头一看,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不过长得倒还挺俊俏,有我的七分风采,姬飞羽傻乐着站在一旁这样想着,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子陌见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嘴角挂着笑容。
待姬飞羽回过神来后,他才含笑开口道:
“小兄弟,你先去沐浴一番,随后再与我去见先生。”
“先生,先生是哪位?”姬飞羽很疑惑,他曾在石碑林中的石碑上了解到,在私塾里教书授业的,被尊称作先生。
“先生,便是当日救你之人。”祝容一边穿着衣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对于眼前这个即将有可能成为自己小师弟的“孩子”,有点怨结,原因自然在于那株净莲,先生本用来续命之物,到头来,落到了这小子的肚子里。
了解实情,姬飞羽点了点头:“既然是救命恩人,自然是要见的,不用沐浴,我们现在就走吧。”说罢,迈开脚就要前往。走了十多步,他忽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先生的处所在何地,只见他收回迈出的脚,挠了挠头发,转身询问:
“请问两位前辈,先生在何方?”
“东厢房。”子陌答道。姬飞羽正欲道谢,子陌上前拉住他,说:“你确定要以现在这副模样去见先生?”
姬飞羽顿时感到奇怪,这儒冠男子怎么老是让自己洗澡,刚好左手边三步之内有一口水缸,缸中汲满了水,他从那看到了如今的模样,全身上下被污泥覆盖,就露出两只眼睛,一张嘴,满头的黑发像一只刺猬身上的针,一根根直立而起,再观那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整个黏在了他的身上。
他挣开子陌的手,夺路而走,看见前面出现一条小溪,他嗖的一下窜入了其中,丢人,太丢人了,我的一世英名啊!姬飞羽一边搓着身上的污泥,一边不胜感慨。
这场露天沐浴足足洗了两个时辰,他才将身上所有的污泥尽数擦去。他发现自己的身躯比先前更加白皙,润泽,但体内原先耗尽的血气重新回归,且更加旺盛,所蕴含的力量愈发凝集。然鹅,与此同时的,他也感觉身上多了点奇怪的东西,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按常理来说,在七月这个酷热的时节里,在水中应该是清凉,而他却感到了寒冷。这两个小时沐浴下来,他的脸色苍白了些许……
慢慢游到岸边,一块扁平的岩石上放置了一套白色衣衫,一只小松鼠四脚着地,也许是天气太热,它惫懒地趴在一旁,蒲扇似的大尾巴一摇一摇,小鼻子上鼓起的鼻涕泡,一起一落,煞是可爱。
走上岸,姬飞羽两腿一颤,打了个哆嗦,一把抓起那件衣衫,急匆匆地往自己身体上裹,这件衣衫对于他来讲有些宽大,两只衣袖有些长,穿上之后仿佛那些在宫廷里为帝王歌舞女子的柘袖,前后摆直垂到地上,至于那双靴子,姬飞羽嫌麻烦,直接光脚上阵。
小松鼠像是掐好了时间,姬飞羽穿好之际,它正好从梦境中神游回来。而后,它很自觉地跑到姬飞羽的前头,为他引路,当然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因为这是先生吩咐才做的。
他们回到草庐,草庐是以坐北朝南的规制建造的,所以,迈进大门,他们便朝着左边那条长廊一路行去,在尽头,有一间厢房,其上书写着“书斋”二字,一横一竖,苍劲有力,一勾一折,恣意洒然,真是“惊若翩鸿,矫若游龙”。
姬飞羽,在门前滞停了许久。
直到“哒哒”一阵脚步声传来,才打断了他的思绪。待看清来人后,他惊喜道:
“原来是你救了我!”
“是。”
“那……这是什么地方?”
“离山,草庐。”
“离山是哪里,离石碑林远吗?”
“在石碑林的东方,挺远的。”
……
姬飞羽与青衣男子一问一答,对于姬飞羽提出的疑问,青衣男子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不耐,和善地为他解答。
“最后一个问题,你就是先生?”姬飞羽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故作严肃道。
“他们是这么称呼我的。不过,在我看来,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我能解他人之惑,便可为他人之师;他人能解我之惑,我也能成他人之徒。故而,天下之人,可解我惑者,皆可师之。那么,当下,你可愿拜我为师?”青衣男子语气平和地说完了这段话,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望向姬飞羽,等待着他的回答。
原先,姬飞羽可能会有一番内心的挣扎,但是,青衣男子的一段话,完美地将这一部分扼杀在摇篮中。在日后他与师兄们一同谈论往事时,姬飞羽也只是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先生一句“老奸巨猾”。
至此,姬飞羽成功拜在青衣男子门下,排行第六。
青衣男子挽过姬飞羽的手,带他到正厅。此时,子陌和祝容已经一左一右,立于两侧,见
两人临近,子陌含笑道:
“先生,小师弟。”
祝容虽然对姬飞羽不感冒,但还是恭贺道:“恭喜先生,恭喜小师弟。”
小松鼠窜到一张闲置的桌上,一段撇脚地行礼,旋即糯糯道:
“恭喜小师弟。”
眼前这滑稽的一幕,犹如一道惊雷落在身上,姬飞羽感觉自己被劈的外焦里嫩,这么个小东西,说话不稀奇,稀奇的是,它居然是我的师兄,我晕。
青衣男子干咳了一声,姬飞羽眼珠子一转,当即会意,对着几位师兄还礼:“小子姬飞羽,见过几位师兄,还望今后多多关照。”
见过师兄,最后一步自然是拜师。
只见,青衣男子端坐在正厅正对门口的座椅上,两只手放在膝前,灰发轻轻飘动。子陌则拿来了团蒲,置于青衣男子身前两尺;祝容拿来了一壶酒,抱在怀中,等待拜师礼后,做庆祝用。
姬飞羽跪在蒲团上,青衣男子温和道:
“吾名莫青云,你拜我为师,需,座下三叩首。一叩首,缘起;二叩首,相望;三叩首,离别。故,今日,你行第一叩,你我尘缘起。”
姬飞羽两臂伸直,天庭朝地,与地面微触后抬起,自此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