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新污辱了你的人格,他想把你置于死地。你感觉很委屈,你也想,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你又不想忍气吞声,尽管你一直不承认自己有罪,但你将一生一世生活在被污陷的阴影下。水城人不认为你是清白的,有许多理由让人相信,你的行贿是有道理的,这符合人们习惯性的思维逻辑。刘元新可是一行之长,他拥有贷款的权力。你江玉成是一个建筑商,你承揽了一项庞大的阳光工程,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块肥肉,你却缺乏流动资金,那么你想方设法要搞到资金或者贷款,你们之间存在着不可否认的利益关系。
你拿不出不曾行贿的证据来,你又不承认有行贿行为,那么苦头自然是你自己吃了。你的良心使你感受到了一种谴责,虽然没有充分的证据,你面临判刑的痛苦也是难以忍受的。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下可好,不但鬼叫了门还想把你关了进来,你有冤只能是独享其冤了。谁让你跟刘元新作对了,还有他的情人你也占有了,又跟他的女儿私通。如果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一个有声望的领导者,你能忍气吞声吗?你就无动于衷吗?你就不报复他吗?说不定换一下位置,你一定觉得匪夷所思,一定是嫉恶如仇,甚至拿起了刀枪,杀向你的情敌、你的冤家对头。刘元新发过誓,一定要报复你的。江玉成,你在该清醒的时候却没有清醒呀,你干了多少自以为聪明的傻事呀!
当初,你野蛮地扑倒了桂玉,虽然她顺从地依靠了你,她的心能够平静吗?一旦时机成熟,一旦你有过错她就会抓住你不放的,她不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你了吗?你以为你挣了钱随便她花,让她养尊处优,把她像鸟儿一样关在笼子里,她就满意了。你以为功成名就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关心过她的内心吗?你知道她需要什么样的生活吗?你关心过儿子、女儿吗?你总是用一种教训人的口吻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能忍耐多久?你关心过你的老父亲吗?你总是说忙,其实你是给自己的不孝寻找理由。
江玉成,你太刚愎自用,太自以为是了。尽管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为自己、为家庭、为名誉奔波了二十多年,但是,你始终以自我为中心,显得那么傲慢自负。尽管你曾经爱过桂玉,然而,时过境迁,你却夜郎自大起来,你对她感觉不满意了,她不就是年轻时跟刘元新谈过恋爱吗?倘若你的恋人被人强奸,抛你而去,你会不会一怒之下把那人杀了。或许刘元新不知道真相,那么他一定怀恨。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悲欢,刘元新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呀!报复你是正常的,不报复你就不正常了。
冤家路窄,你又与一个风流寡妇不期而遇了,不,不能说是不期而遇。那么魏朋夫妇为什么给你介绍你们认识呢?你和魏朋可是真正的忘年之交啊,他不能害你吧?他两个儿子出国求学不需要钱吗?刘元新不贿赂他吗?洪丽云明明知道你和刘元新是冤家对头,那么她为什么跟黄晓依结成如同姐妹一般的友谊?难道说这一切正常吗?如果魏朋夫妇一无所知,那不现实,也许利益高于一切,金钱打动了英雄好汉。退一万步说,难道不是刘元新有意的安排,从经济上夺走你的产业,让你两手空空,生不如死。甚至不惜牺牲他亲人的青春为代价也要你难堪。如果你不贪色贪财,就是黄晓依长得像个仙女你也不动心,他们又能奈你何?你曾一度风光无限,伟绩建筑公司的员工,哪个不对你毕恭毕敬?因此,你就飘飘然了,你也随波逐流了,每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以拥有风流寡妇为荣,几乎达到了不顾一切的疯狂程度。你得到的只是她的肉体,你占据她的心灵了吗?她说她与刘元新乱伦,你还不明白,她越来越贪婪,你却误认为真爱,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被你亲手破坏掉了。她却来了个大进攻,原来刘元新是想通过她的手达到他报复你的目的,不是他有多大能力,而你成全了刘元新的愿望。
一个人不是在他不幸时才开始不幸的,而是在他幸运之时忘乎所以了就开始走向不幸的。当你不幸时你也渴望别人的慷慨帮助,当你幸运之时你却忘记了曾经的不幸,那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四处流浪
爱与恨一直缠绕在心头,江玉成开始酗酒了,他在逃避着自己,也在预谋逃避法律的制裁。
曹玉芹来了,她明显地憔悴了,她一定是失眠了。是啊,她能不为她的父亲着想吗?血毕竟浓于水,她父亲还关在看守所里,她也清楚,问题是一旦定案必死无疑,他贪污受贿的数字让人难以置信!
“曹玉芹,对不起,我……”
“你别总这样,你要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才是!”
“哦,你要想开些,我也不愿看到这种结局。”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路是他自己走的。我劝过他,他根本听不进去。我们争取好好活着吧。给,你的信。”
江玉成接过来,又是信。“哦,是她。”他的李秘书,一个挺文静的少女,她很善良也很懂事,可惜我对她照顾得不够呀,甚至有时候忽视了她的存在。她总是一丝不苟地默默做着本职工作,兴奋时还向我推荐优美的文章。
江先生:
其实,您受到诬陷不是偶然的,您也有责任。如果当初考虑与刘氏联合体以外的公司联手做,就不会发展到目前这种状况。不管怎样,您对伟绩建筑有限公司的感情我能理解。我的同学在北京中关村的一家合资公司给我找了工作,我拒绝了。我想,伟绩公司本身没有罪过。也许这儿更适合我。我对伟绩很有感情!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也是不能回避的问题。退一步天高地阔,让一分心平气和,得意莫要离群,闲谈休论人非。如果您感到委屈,愤怒,您应该多看点书,比如看一看古典悲剧《俄狄浦斯》。虽然他是个悲剧人物,一生都在与命运抗争,但他也是一个令人佩服的英雄。他敢于面对现实,追查真相,面对自己的罪恶命运,他撕心裂肺般地自责。精神不败,也算英雄!
想开点吧,我知道您的为人,我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关注您。细想想,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您。江先生,来日方长,风物长宜放眼量吧。你只能自己拯救自己。只要精神不倒,没有人能打败您。除非您是自己倒在地上不想起来了。
“哦,李秘书,天哪!她一直没有忘记我,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好姑娘!也许我真的没有细心地考虑过你,你不要怪我好吗?让我怎么说呢?”
江玉成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他还在审判自己。
江玉成,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考虑好了吗,应该怎么走?就此倒下还是放下包袱,公正地看待未来呢?一个人必须讲究修养与道德、才华与能力。不要只见他人短处而不见他人长处,以己之长击他人之短。命里八尺,莫强求一丈。有本事就凭本事吃饭,没有本事你就忍着,实在不行,花钱捐个一官半职的,也算不枉度一生。
江玉成,你的行为被人歪曲了,你的动机被人误解了,你想证明你的清白吗?你痛苦吗?你焦灼吗?你悔恨吗?你痛苦是因为你遇事不能超然,解决问题不果断。得意不能淡然,失意不能泰然。以阴谋制胜的人势必被他人阴谋所害。你愤怒是因为你觉得被别人陷害。
其实问题复杂而又简单,你应该跟刘元新换位思考,这样你就会不愤怒了。就不恼恨了。你焦灼真正的病因在哪里?你应该清楚,你重视的是你的虚名而已。你应该脚踏实地地做事,认认真真地做人。
这时,江玉成直起身子,没吭声,点上一支香烟。香烟烧得他一激灵 ,于是他的灵魂附体了,他从自我空洞的审判台上走了下来,从一种疼痛的思想中回到了现实。他沉默无语地愣怔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房顶。
江玉成被检察院拘留了,他稀里糊涂地就让刘元新给整了。他不服气,他不想坐牢。他现在无牵无挂了,只有他一个人,父亲也不用他照顾,妻子儿女去了遥远的美国。黄晓依死了,曹玉芹还怀抱一腔痴情,不,我不能答应她了,让她找个好男人走向正常的生活吧。我不值得你们爱,我的爱会给你们带来不幸。让我脱胎换骨吧!
江玉成一直盘算逃跑,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有罪,我没有行贿,我不能坐牢!”
远走他乡
江玉成很悲伤,如今好端端的家让他搞得七零八散,天各一方,也不知道女儿在美国是否能够生活愉快,桂玉嫁没嫁人?如果父亲病了,谁来管?如果儿子成家给不给他消息?
江玉成突然掐住自己的头,猛地一揪头发,他恨不能立刻死去。他失去了往日那种威风劲儿,他傲慢的神色也黯淡了,就像一个缺乏睡眠的人,精神显得委靡,人渐消瘦。他每天不会干别的,总是一个人反复背诵着那首诗。
江玉成清楚地记得他和曹玉芹发生的争执。曹玉芹让他向检察院假装坦白交待,交20万块钱,也就是判个三年五载的。“如果你上诉,你需要付出代价,不值得。你没有那个精力了,有上诉的那个时间,你可赚来50万。听我的话好吗?你自己应该知道哪头轻哪头重?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有的人盼着你打官司呢!”
江玉成说:“放屁!这关系到我的名誉。”
曹玉芹说:“你真的那么重视名誉?如果你真的重视名誉能有今天吗?”
江玉成说:“不能啊,我不能下半辈子总是枉担着罪名。”
曹玉芹说:“我们离开这儿好吗?那就什么罪也没有了。”
江玉成说:“我走到天边也是背着黑锅呀!”
曹玉芹说:“你不要任性,怎么越活越糊涂。”
江玉成说:“我不行了,你还年轻!曹玉芹,我知道你爱我,可我不能那么做了,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你走吧,以后不要来看我!”
江玉成头发也花白了,仿佛一夜之间他就苍老了十多岁。曹玉芹觉得江玉成越来越像她的父亲了。在曹玉芹的心中,那个赶大车的老实人永远是她的父亲,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父亲每次进城回来都要给她带她喜欢的零食,一袋糖豆,一朵小红花,一块小花布。晚上看露天电影她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实在不行,父亲就用大皮袄裹着她,直到她坚持看完那部催人泪下的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
往事历历,萦绕于怀,多少年过去了,一直让她铭记在心,每每回忆起来是那么温暖。她总是感觉刘元新对不起她的母亲。是他虐待了她,他有意识地害了她,才使她命运这么坎坷。也许是他良心发现,想用金钱弥补什么,但是她善良与正直的心一旦遭到伤害是用金钱弥补不过来的。是的,金钱可以买到人们所需的物欲享受,使人生活得更加自由一些,更加风光一些,但是金钱买不来美好的爱情,更打动不了一颗金子般的心。也许爱不需要理由,也许爱就是为对方奉献一切。爱,不仅仅是一种宣言;爱,更是一种行动。哪怕他是一个囚徒,一个流浪汉,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他不能做事不问问自己的良心。良心是我们生活的指南,是人生的坐标,是在任何年代也不能丢弃的为人的本质。
江玉成跑了,曹玉芹也失踪了。水城检察院向全国发布了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