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在宽大的柏油马路上划过,阳光透过玻璃窗缓缓照射进来,司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程深和父亲安静地坐在后座,父亲在用手机回邮件,程深知道,父亲工作的时候从来不喜欢被人打扰。
12岁的程深看上去冷峻淡然,似有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目光深邃,他还小可是看上去已经俊朗异常,只坐在那里也可以矜贵的如同一个王子一般。
“我们去骆家看看骆繁星,很快就回来。”
程又沐已经回完邮件,声音不冷不淡地飘过来,他今年四十了,但是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他不大会和孩子相处,自从程深的母亲去世之后他跟程深相处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程深的模样很像父亲,可能只眉眼处更像母亲,因为他是双眼皮且眉毛又浓又密。
程深听完也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又是长久地沉寂,司机好像早已习惯居然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样子,一直专心地目视前方。
许久许久的安静之后陈又沐似乎有些没话找话地说:“骆繁星妈妈去世了。”
程深看着窗外的眼睛收了回去,他看着爸爸,眼底的深处有微微的光闪动,他好看的睫毛往下一垂,似乎轻声叹了口气。
须臾。
他说:“真可怜。”
程又沐看着他,好像对他说这样的话颇有深思。可是看了好一会儿程深也没有要抬眼看他的意思,所以也就没有说话了。
轿车继续平稳快速地划过柏油路,此时正值四月,阳光明媚,绿意盎然,到处都是一片生机。
骆家此时却是刚结束一场“战争”,一楼还充斥着赵丹的骂声,似乎在骂谁丧门星,又阴阳怪气地说着:“命硬的人还不知道得克死多少人。”骆繁星不用想也知道在骂她。
她这个后妈厉害的很,将她爸治得服服帖帖,哄的她爸根本就不记得还有她这个亲生闺女,现在她爸一出国这后妈更是了不得了,她有时候都搞不懂自己的父亲怎么会娶这样一个人做后妻,她简直连自己妈妈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骆繁星躲在二楼的房间偷偷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三明治傻笑,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饱过了,今天她拿到了一块三明治呢,真好。
骆繁星窗前的那棵原本以为枯死的樱桃树居然冒了新芽,可是那棵小小的嫩芽并没有引起骆繁星的注意,她从二楼的窗户跳到那棵树上,顺着树干滑了下来,似乎早已轻车熟路。
院门口有狗,那条狗是赵丹养的,跟赵丹一样极其讨厌她,一看到她就恨不得咬死她,所以她选择从院墙翻出去。
那个上午阳光明媚,前一天下来了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晰的气息。
那个上午她赤着脚,穿着粉色的睡裙,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轻盈的像只小猫却险些吓到了准备进院的程深,骆繁星泡面般卷着的长发乱七八糟的挡在眼前,嗯……如果说像猫大约也是像只没人要的野猫。
程又沐刚进院子,程深还未踏进,见到跳下来的那个身影的时候他转头看去,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他微微一怔,眼底微微露出些吃惊。
骆繁星先是一愣,好像对家里突然来人有些好奇。随即歪头对程深笑了一下然后快活地跑开了。
她眼睛原本就黑,那时阳光正好,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中有星星点点的光,程深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脑中只闪现一个一个词——没心没肺。
是了,她那时笑起来的样子的确是没心没肺,一副“活着就活着,哪天死了就死了呗”的模样。
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路边,程深还有些愣神,他有些恍惚觉得刚刚那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骆繁星,甚至他都不敢想她就是骆繁星。
父亲已经进了门,门口的狗一直在吠,程深不喜欢,他一直觉得乱吠的狗就像毫无素质的市井小民一般狗仗人势且见风使舵,好在不一会儿他就听见狗吠声渐渐远去。
骆繁星的爸爸不在家接待他们的是赵丹,赵丹长得还算可以,她画着鲜艳的妆,程深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就是觉得鲜艳:鲜艳的嘴唇,穿着鲜艳的衣服,头戴着鲜艳的配饰,好像是一招翻身的小人一般所有的美丽都留在脸上内里让人毫无想了解的欲望。
她也聪明,但是那种聪明让他这样十几岁的孩子都能一眼看穿何况他那在商场尔虞我诈了几十年的父亲。
程深抬眼看了一眼父亲,父亲脸上并无什么特殊的表情他也并没有接赵丹的话茬。
赵丹笑意盈盈地说:“这是小深吧?才十几岁就这么英俊非凡了啊。”末了又将自己的女儿拉到身边说:“这是小雪,跟你差不多大,你们小孩子一起玩啊。”
程又沐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淡淡说:“我们来看看骆繁星。”
赵丹微微一怔,脸上的笑耶变得有些尴尬,她干笑了两声说:“那丫头跟个野猫似的,一天到晚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
程又沐刚要起身,赵丹又赶忙说:“马上就中午了,留在这里吃饭吧,下人已经在做饭了,中午那丫头自己就回来了,小雪你陪小深玩一会儿。”
骆雪硬被母亲拉了过来,她看上去如同一个不知所措的木偶一般主人不动了她就不知道应该干嘛,程深看着这个姑娘,她头发已经到腰间,不像骆繁星那样泡面般的卷发她的头发又黑又直,她垂着眼睑,脸上有一点点的高原红,看上去胆子很小。
父亲最终还是留下来用了餐,但是程深直至用餐的时候也没有看到骆繁星。
赵丹似乎特别像摆出主母的架势,一会儿说菜不应该这么上,一会儿说菜弄得中不中洋不洋,程深倒是挺诧异她嘴巴能在一瞬间冒出那么多词,要知道早几年父亲即使一年只带他来骆家一次他也记得骆繁星的妈妈从来有理有节,偶尔留饭餐桌上她也从不打扰旁人用餐,最多偶尔招佣人来轻声说给谁添些汤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