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刻请指点我吧，卡利俄珀[141]
把达伽马的故事谱写成诗歌，
请在这颗崇拜你的平凡心中
激发起非凡诗思的灵感长河。
你为光明药神[142]生子俄耳甫斯[143]
他对你，女神，从来一往情深，
达芙涅[144]、克吕提厄[145]、琉科托厄[146]
不能改变他对你的神圣之爱。
二
卢济塔尼亚人之功无愧称颂
请赐我灵感，让我实现愿望，
让全世界人都听见这首长歌
看到特茹河流出赫利孔醴泉[147]。
别留恋鲜花遍野的品都斯山[148]
阿波罗赐我沐浴骄傲的灵泉，
否则会以为你嫉妒我的才华
担心你的俄耳甫斯诗名暗淡。
三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倾听
高贵的达伽马要讲出的故事。
他稍稍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
便昂起头来，如此开始说道：
尊贵的国王呵，你让我说明
我的民族和它那伟大的史迹，
你并不让我讲述别人的历史
而是歌颂我民族的光荣经历。
四
歌颂赞美他人的丰功伟绩
是人们习惯而情愿的事情，
然而若居功自矜自吹自擂
却让人难以启口心怀犹疑。
而且若想把一切讲述清楚
恐怕时间再长也会嫌短暂，
既然人常说恭敬不如从命
那么容我简明扼要地叙说。
五
而且我必须如实讲述一切
这是我身负的职责和义务，
可那样光辉而壮丽的事迹
真是说得越多，越觉不足。
然而我却要按照你的意愿
依次叙述你要了解的事情，
首先我要讲述辽阔的海域
然后，是那些血腥的战争。
六
从光辉的太阳北方的终点——
巨蟹宫所管辖的北回归线
再到那如同热带酷暑一样
令人惧怕的寒冷北极之间，
屹立着一座骄傲的欧罗巴。
北面与西面，俄刻阿诺斯
苦涩的滔滔大洋把她拥抱，
南面，濒临地中海的碧波。
七
在那朝曦出生的东方一带
她与比邻的亚细亚相接壤，
那条曲折冰冷的冥冥之河
源于里法厄[149]，注入缪提斯[150]
隔离开这两片辽阔的大陆。
爱琴海是希腊暴政的见证，
如今那里对特洛伊的胜利
仅残留下对航海者的回忆。
八
在北极稍下方一些的地方
许珀耳玻瑞亚山[151]高高耸立，
北风终年怒号的里法厄山
她那著名的称号源于狂风。
阿波罗普照全世界的光芒
在此地却是那么微弱昏暗，
以致高山上常年积雪不化
连大海和泉水都永世封冻。
九
这里生活着无数塞西亚人[152]
在远古的时代，他们曾与
埃及一带的人民发生大战，
争夺世间最古民族的美誉。
他们的说法都不符合事实
因为人的智慧是那样谬误，
谁若想得知更确切的消息
只有去叩问大马士革山峰。
十
如今这一带获得新的名称
寒冷荒凉的挪威拉普尼亚[153]，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154]铭刻着
战胜意大利人的历史遗迹。
严冬尚未把大海封死之时，
能看到普鲁士瑞典丹麦人
在萨尔马提亚[155]一条臂膀上
驾驶着风帆在大海上航行。
十一
塔纳斯河[156]畔有怪异的民族，
白俄人、莫斯科人，加里人
古代被称作萨尔马提亚人，
伊尔西尼亚[157]的马科曼尼人[158]、
附庸日耳曼帝囯的波兰人、
撒克逊、波希米亚、帕诺尼奥人，
莱茵、多瑙、埃姆斯、易北河
许多不同民族把江水共饮。
十二
从古称伊斯特河的多瑙河
到赫勒留下命与名的海峡[159]，
那一带有强壮的色雷斯人[160]
凶猛的玛尔斯偏爱这民族。
凶恶的奥斯曼帝国在那里
让拜占庭遭受屈辱的奴役，
统治赫莫山脉和罗多彼山[161]
让君士坦丁大帝蒙受耻辱。
十三
那儿附近生活着马其顿人
分布在阿克西乌斯河[162]两岸，
接着便是你，光辉的希腊
到处是智慧和勇气的土地。
你创造出卓越的文化风俗
雄辩的思想，奇瑰的想象，
军事与文学上的双双成就
使你的荣誉可与天地争辉。
十四
附近居住着达尔马提亚人[163]
安忒诺耳修建城市的地方，
威尼斯骄傲地屹立在水中
当她兴起时曾经那么卑贱。
在此陆地将臂膀伸向大海[164]
她有征服众多民族的力量，
这只强壮的臂膀属于一个
智慧、英武的卓越民族。
十五
涅普顿的王国将这里环绕
另一面，是一座天然屏障，
亚平宁山脉将其一分为二
她成为著名的玛尔斯故乡。
可是自从有了神圣的教皇
那里渐渐失去智慧与力量，
渐渐失去古代民族的勇气
上帝多么满意人们的恭顺！
十六
再请看，那是杰出的高卢[165]
世间盛传恺撒的常胜之名，
塞纳、罗纳、加龙、莱茵河[166]
浇灌这片富饶肥沃的土地。
紧接着是一座巍峨的山脉[167]
公主皮莉涅曾在那里安葬，
古人传说当这里燃起大火
就会涌出金汁银浆的大河。
十七
这就是高贵的西班牙半岛
她仿佛整个欧罗巴的头颅，
命运的巨轮呵，几番旋转
使她的历史历尽荣辱沉浮。
然而不安的命运从来未能
以阴谋暴力使她蒙受污点，
从未使她失去力量与勇敢
因为她天性就是勇武好战。
十八
她隔海与丹吉尔迎头相峙
好像要把地中海大门紧锁，
那座著名海峡的高贵地位
来自忒拜人[168]最后一项功绩。
大洋俄刻阿诺斯[169]惊涛拍岸
不同民族赋予她伟大声誉，
每个民族都具有高贵品质
每个民族都自认为最优秀。
十九
塔拉戈纳人[170]有光辉的形象
他们曾把帕耳忒诺珀[171]驯服，
纳瓦拉[172]的阿斯图里亚民族[173]
是抗击摩尔人的中流砥柱。
加莱古人[174]既小心，又吝啬
卡斯提尔人[175]有罕见的性格，
顺时应命，光复了西班牙：
贝梯斯[176]、莱昂[177]、格拉纳达[178]。
二十
就在这欧罗巴之首的前额
卢济塔尼亚王国岿然屹立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179]
福玻斯从这里沉入大西洋。
公正的上天要让这个民族
发祥于和摩尔人的战争中，
把愚夫们，赶出伊比利亚
在炎热的非洲也休想偷生。
二十一
这是我可爱而幸运的祖国
但愿上天能让我平安而返，
带着已竟的如今这一事业
在故乡结束我的有生之年。
光辉的卢济塔尼亚王国呵
你的名称源于卢索或利萨，
他乃巴克科斯之子或伙伴
此地的先民都是他的传人。
二十二
他养育出一位勇敢的牧人[180]
他的名字意为勇敢的作为，
任何人不能折辱他的光荣
强大的罗马也不敢藐视他。
那位遵照上天法律与意志
把自己的儿子吞食的老人[181]，
将赋予他重要的世界地位
光辉的王国，便如此创建。
二十三
西班牙有一位阿方索国王[182]
向撒拉逊人[183]展开连年战争，
血腥的战斗，勇敢与智谋
无数人失去了土地与头颅。
国王的神奇声名不胫而走
从赫拉克勒斯石柱到里海，
无数梦想建功立业的勇士
从遥远之地来到他的阵营。
二十四
心怀着对信仰的天生热诚
超越了对世俗荣誉的追求，
远离了可爱的祖国和家园
从欧洲各地汇集到西班牙。
当勇士们在非凡的战斗中
所表现的英勇出类拔萃时，
著名的阿方索国王便决定
对战绩卓著的人论功行赏。
二十五
勇士中有一人名叫恩里格[184]
乃英雄的匈牙利王之次子，
幸运地被封为葡萄牙伯爵
那里，当时还是无名之地。
为表示对伯爵深厚的恩宠
卡斯提尔国王还把女儿——
美丽的特蕾沙公主嫁给他，
让他们一同共享那片封邑。
二十六
葡萄牙伯爵对夏甲的子孙[185]
连连大举进攻，节节获胜，
赢得大片富饶肥沃的土地
表现出他天生的勇敢品质。
不久上帝赐给他一个子嗣
作为对他卓著功勋的奖赏，
王子给英勇的卢济塔尼亚
带来了光辉而自豪的声名。
二十七
攻克神圣的耶路撒冷之后，
恩里格已从圣战返回故园[186]，
他凭吊过那片约旦河沙滩——
上帝之子接受洗礼的见证。
当戈弗雷[187]征服了犹太以后
再找不到与他为敌的对手，
那些前来为他助战的勇士
便纷纷返回了自己的领地。
二十八
坚强、杰出的匈牙利伯爵[188]
已走到了生命之途的终点，
他接受死生和富贵的天意
只好将灵魂奉还赐命之神。
他的儿子[189]还处在娇嫩之年
父亲给他的性格留下烙印，
有英雄之父必有英雄之子
王子，是世上最坚强的人。
二十九
可是古代的事情难以断言
古老的传说不知是否真实，
相传王子的母亲独揽大权
再次结婚也丝毫不以为耻。
剥夺孤儿继承王位的权利，
竟然声称所有的伯爵领地
都是他父亲赠给她的嫁奁[190]
只有她才拥有伟大的主权。
三十
阿方索亲王眼睁睁地看着
（亲王的名字来自外祖父）
在自己的国土无立足之地，
母亲与她的后夫为所欲为。
凶猛的玛尔斯在胸中燃烧
暗自思索，要把国土夺回，
心中深思熟虑了一些计划
便毅然决然，去着手实现。
三十一
一时之间，内战的鲜血
染红吉玛拉依斯[191]的原野，
母亲已经丝毫不像母亲
拒绝给儿子以爱和土地。
与亲生子战场上刀兵相见
狂妄的女人不知罪过深浅，
背叛了上帝，背叛了母爱
情欲在她的身上占了上风。
三十二
残忍的普洛克涅[192]、美狄亚[193]
假如为了报复丈夫的劣行，
相比你们将儿子无辜杀死
那么特蕾沙的罪孽更深重。
无耻的放纵、丑恶的野心
是她这一罪恶的主要原因，
斯库拉[194]仅为其一杀死老父
特蕾沙为两者向儿子宣战。
三十三
英明的阿方索亲王战胜了
与他营垒对敌的母亲继父，
开始时曾与他为敌的国家
顷刻之间已向他倒戈归顺。
可是，由于狂怒失去理智
他用粗重的铁链锁住母亲，
不久他将受到上帝的惩罚
人们对父母应该多么敬畏！
三十四
骄傲的卡斯提尔纠结大军
为特蕾沙的失败报仇雪恨
对弱小的卢济塔尼亚宣战，
任何艰难困苦吓不倒他们。
凭着人的勇敢、上天的保佑
他们在那场残酷的战役中
不仅顶住敌人的疯狂进攻，
更使残暴的敌人败阵而归。
三十五
但时过不久，坚强的亲王
在吉玛拉依斯城遭受围困，
敌人以数不清的强大兵力
发誓雪洗前次失败的耻辱。
若没有忠实的臣子埃伽斯
甘心情愿献身残忍的死神，
阿方索就无法脱离这劫难
他毫无戒备定然全军覆没。
三十六
忠诚的大臣埃伽斯已看出
主人无法抵抗的艰难处境，
便前去觐见卡斯提尔国王
以死担保将劝说主人臣服。
听信了德高望重的埃伽斯
卡斯提尔国王撤去了围军，
可杰出的青年人壮志凌云
岂能甘心向他人俯首称臣。
三十七
眼看许诺的日期就要到来，
卡斯提尔国王已经在等待
葡萄牙王子亲赴他的殿前
表示臣服于他无限的王权。
埃伽斯老臣见要失信于人
卡斯提尔哪里想到会如此，
他决心用自己美好的生命
去换取未能够实现的诺言。
三十八
埃伽斯便携带上妻子儿女
用绳索自缚，去解除担保，
他们赤着双脚裸露着身体
这会让人把仇恨化成怜悯。
只见他说：至尊的国王呵
你若想惩罚我的鲁莽自信，
现在我自缚全家负荆请罪
甘愿以生命偿还我的许诺。
三十九
请看我带来了无辜的生命
我的妻子儿女都毫无过错，
如果弱小者悲惨的死能使
仁慈而卓越的心获得满足。
看我这罪恶的双手与舌头
就让他们遭受酷刑而死吧，
哪怕是遭受辛尼斯的折磨[195]
或被投入佩里洛斯的铜牛[196]。
四十
仿佛是面对刽子手的死囚
虽活着就尝到死亡的滋味，
埃伽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引颈就刑只等待可怕的一斫。
就这样，面对着盛怒的国王
他甘心情愿去接受一切惩罚，
但国王见他如此的奇忠大勇
满腔的愤怒，终于化为了仁慈。
四十一
葡萄牙人那伟大的忠诚呵
你的臣民竟如此忠心耿耿，
连那位自戕颜面的波斯人
所做出的事迹也不过如此。
致使大流士国王万分悲痛
一遍又一遍地伤感和叹息，
宁愿有一位健全的佐碧洛[197]
也不要换取二十座巴比伦。
四十二
阿方索亲王已经集结起
幸运的卢济塔尼亚军队，
指挥大军去攻打居住在
清甜的特茹彼岸的摩尔人。
奥里基平原上已布置好
骄傲而英勇的强大阵营，
可是面对撒拉逊的敌军
他的兵力显得那样弱小[198]。
四十三
亲王没有任何别的倚仗
只靠着统治苍天的上帝，
受过洗礼的人数那样少
每人要抵挡一百摩尔人。
任何一位理智冷静的人
都可以看出局势的严峻，
每位骑士都要以一当百
敢于去攻打庞大的敌营。
四十四
敌营由五位摩尔王组成
他们的统帅叫伊斯玛尔，
他们身经百战久经沙场
在战争中获得赫赫声名。
勇敢的女性是巾帼英雄
仿效美丽的彭忒西勒亚[199]，
她曾大力援助特洛伊人
率领孔武尚战的阿玛宗人[200]。
四十五
当那片寂静而寒冷的晨光
驱散了天穹上满布的繁星，
玛利亚之子身负着十字架
出现在阿方索亲王的面前。
亲王向那位显圣的神拜倒
心中燃起信仰之火，喊道：
天主，请向异教徒显灵吧
不要对我，我相信你的大能。
四十六
耶稣显圣的奇迹的出现
鼓舞起葡萄牙人的斗志，
人民把那么爱戴的亲王
推举成为葡萄牙的国王。
面对着无比强大的敌营
他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
永远、永远忠于阿方索——
伟大尊贵的葡萄牙国王。
四十七
仿佛是一只冲下山的猛犬
听见主人一声激励的叫喊，
向着一头野牛勇敢地攻击
那野兽顶着一对犀利的角。
凶猛而灵巧的猎犬吠叫着
狠咬牛的耳朵和它的两肋，
直到终于撕碎了它的喉管
可怕的庞然大物一头栽倒。
四十八
年轻而勇敢的阿方索国王
就这样受上帝和人民激励，
率领着那斗志昂扬的军队
向野蛮的摩尔人发起攻击。
那群恶狗，发出阵阵狂吠，
刀剑砍斫声，弓箭长矛声
人潮鼎沸声，凄厉号角声
组成了一部战争的交响乐。
四十九
似干旱的荒原烧起大火
玻瑞阿斯鼓起呼啸的风，
风助火势，枯草燃烧
干枯的树林大火熊熊。
牧人正睡在甜美的梦乡
噼啪的烈火声惊醒了他，
惊慌失措，收拢起羊群
向远处的村庄仓皇逃命。
五十
摩尔人被吓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慌忙间抓起武器，
可是他们却并没有逃散
派出重骑兵，勇猛反击。
骁勇的葡萄牙人奋力冲杀
用长矛刺透敌人的胸膛，
有的半死，瘫倒在地上
有的大声祷念着《古兰经》。
五十一
这场可怕而又激烈的战斗
足以把一座高山削为平地，
战场上无数马匹疯狂奔跑
仿佛涅普顿施展他的法力[201]。
短兵相接，白刃相搏
山谷里到处回响着喊杀声，
卢索的子孙们，挥舞着剑
把摩尔人的铁甲砍得粉碎。
五十二
残肢断臂，失去知觉
心肝涂地，还在继续跳动，
面无血色，已然奄奄一息
令人作呕的敌人大势已去。
满地鲜血汇成一道道河流，
白色的岩石，绿色的草木
全部染成殷红可怕的血色。
五十三
卢济塔尼亚军队大获全胜
所缴获的战利品不计其数，
西班牙呵，摩尔人被彻底粉碎
伟大的国王，在战场大庆三天。
为永远纪念这项伟大胜利，
在此把他骄傲的白色盾牌
画上五面闪闪发光的蓝盾
象征五个被战胜的摩尔王。
五十四
五面蓝色的盾牌上面刻着
耶稣被出卖的三十枚银币，
就这样用各种绚丽的色彩
永远怀念那位保佑他的神。
五块蓝盾上各有五枚银币
五块蓝盾被摆成一个十字，
中间那块的银币要数两次
加起来正是三十枚的数目。
五十五
取得这一伟大的胜利之后
高贵的国王去攻打雷利亚[202]，
这座城市刚被摩尔人占领
阿方索便率师，把它夺回。
顺路攻下强大的阿隆契斯[203]
一向高贵的斯卡贝利古堡[204]，
你呵，碧波粼粼的特茹河
浇灌着那景色秀丽的田园。
五十六
征服了这些高贵的城镇后
阿方索接着又攻克马夫拉[205]，
林木苍翠的太阴山辛特拉[206]
都屈服于强有力的臂膀下。
辛特拉，你清澈的山泉里
隐着美丽快活的水泽仙女，
躲逃着阿摩尔[207]的温柔情网
在泉水中点燃炽热的情焰。
五十七
还有你呵，高贵的里斯本城
轻易成为世间都市中的公主，
那个善于辞令的人[208]把你修建
他设计使达达尼亚[209]毁于战火。
无底的大海也听从你的命令
你却服从于葡萄牙人的武力，
那场战役中葡萄牙人还得到
一支来自北方的舰队的援助[210]。
五十八
从日耳曼的易北、莱茵河畔
从风雪交加的大不列颠王国，
有许多骑士怀着神圣的热诚
来加入粉碎撒拉逊人的战争。
那支舰队开入秀丽的特茹河
同伟大的阿方索的阵营会合，
那时他的赫赫声威直插云霄
把尤利西斯的城墙死死围困。
五十九
天空中，月亮五次隐藏
五次显露出她美丽的脸，
里斯本城，终于被攻陷
重重围困之下只有投降。
那场战役多么血腥壮烈
那视死如归的进攻者们
是如此果敢顽强地冲锋，
失败者是那样拼死顽抗。
六十
里斯本城就这样被攻下，
古时候这座高贵的城市
从来没有屈服过北方的
剽悍而强大的塞西亚人[211]。
他们曾在埃布罗河[212]洗马
也曾让特茹河心怀恐惧，
终于，在贝梯斯[213]建立功业
为那里留下安达卢西亚的名字。
六十一
假如连里斯本都难以抵抗
这声名远播的民族的进攻，
还有哪一座城市更加牢固
可以抵御葡萄牙人的力量？
厄斯特利马都拉[214]，奥比杜什[215]
清澈的山泉在岩石间歌唱，
阿兰格尔[216]，托雷斯韦德拉什[217]
全部已服从于他们的统治。
六十二
你们，特茹河彼岸的土地
以克瑞斯[218]的金黄色而享誉，
你们畏服于那超人的力量
奉献出你们的城堡和权力。
可是你这愚妄的摩尔农夫
休想保住耕耘的那片沃土，
著名的埃尔瓦斯、摩拉、塞尔帕[219]、
阿尔卡萨尔杜沙尔[220]全部已降服。
六十三
这便是那座高贵的城市[221]
起义者塞多留[222]的根据地，
如今千百座高耸的石拱
把巍峨的渡槽当空架起。
从远方引来清凉的泉水
滋润着那里的肥沃大地
哺育着那里勤劳的人民，
被勇敢的吉拉尔多[223]攻取。
六十四
为报复特兰科苏[224]的毁灭
阿方索前去攻打贝雅城[225]，
用不朽之名延长有限之命
他不辞辛苦，鞍马劳顿。
这座城市难以长久抵抗
可是当她已然投降之后，
狂怒的人却用残忍的剑锋
屠杀尽了城里的所有生灵。
六十五
同时他征服了帕尔梅拉[226]
和盛产鱼虾的塞新布拉[227]，
阿方索国王还吉星高照
粉碎了一支强大的援军。
那城镇和山林都可见证
有一支匆匆赶来的军队，
在塞新布拉一带的山麓
突遭到可怕意外的阻击。
六十六
高贵的巴达霍斯[228]摩尔国王
统帅着四千名悍猛的骑兵，
还有无以数计的带甲步兵
真是刀枪如林，神采异常。
仿佛五月一头发情的公牛
性情暴躁，妒疑，
狂暴的情人发觉有人接近
便向无备的路人无端攻击。
六十七
就这样，阿方索出奇制胜
出现在方始行进的敌军前，
麾师猛烈冲击，英勇厮杀
摩尔国王被惊得魂飞胆裂。
仓皇间，只顾得自己的性命
败退的摩尔人如决堤洪水，
兵士死伤惨重，人马相踏
最多有六十余骑得以逃生。
六十八
然而紧接着这一巨大胜利
这位不知疲倦的伟大国王
便又立即召集起全国人民，
南征北战已成他们的习惯。
此次他率师包围巴达霍斯
不多久便又一次如愿以偿，
他以那样的智勇指挥战斗
巴达霍斯也难逃覆灭结局。
六十九
可是那位天神远远准备着
给人类的罪行予以的惩罚，
或是等待着他来改过忏悔
或出于人类不理解的奥秘。
如果直到此刻都在保佑着
坚强的国王免遭任何危难，
此时，已经不再使他逃脱
他那被囚禁的母亲的诅咒。
七十
他正在那座刚攻取的城中
意想不到，被莱昂人围困，
因为收复这座城市的责任
不归葡萄牙而属于莱昂人。
事情正如往往发生的那样
固执使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的双腿，被刀剑砍伤
在激烈的战场上兵败被俘。
七十一
盛名的庞培[229]，你不必遗憾
辉煌的功业毁于一旦之间，
无论从寒冷的吉斯河畔
到日影不斜的赛伊尼井[230]
从牧夫座直到炎热的赤道，
尽管你声名令人闻风丧胆，
冥冥中自有涅墨西斯[231]掌管
正是生死有命，胜败在天。
七十二
尽管你的声名传遍阿拉伯，
尽管从凶猛的爱俄尔科斯[232]
到盛产金羊毛的科尔喀斯[233]、
卡帕多西亚[234]拜上帝的犹太，
在人民性情温顺的索非那[235]
在野蛮而凶恶的西里西亚[236]
在源于一座巍峨圣山[237]的
美索不达米亚，古老的亚美尼亚[238]。
七十三
尽管从阿特拉斯海峡[239]两岸
直到塞西亚的托罗斯山[240]下，
你踏遍了常胜不败的足迹
不必为阿玛提亚之败惊讶。
因为你将看到阿方索国王——
那骄傲的常胜将军的惨败，
上天的最高裁判就此决定：
你失利于岳父[241]，他受挫于女婿。
七十四
在遭受了神判的惩罚之后
尊贵的国王终于重返故园，
在圣塔伦他骄傲地抵御着
撒拉逊人枉然徒劳的围攻。
在那座著名而神圣的海角
阿方索祭奠了那最圣洁的
殉道者圣徒维森特[242]的英灵，
将忠骨迁葬到尤利西斯城。
七十五
戎马倥偬的老人深感疲倦
派遣他的儿子去实现夙愿，
命他统帅大军横渡特茹河
去把那里广袤的土地收复。
桑乔[243]有不凡的力量与勇气
永远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让丑恶野蛮的摩尔人的血
把塞维利亚[244]河水染成红色。
七十六
雄心勃勃不知疲倦的青年
被这一巨大的胜利所鼓舞，
去攻打围困贝雅的摩尔人
给他们以同样惨痛的下场。
没过多久，这幸运的亲王
便可看到这一愿望的实现，
遭到如此惨重失败的摩尔人
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七十七
从擎天巨人被美杜莎之头
变成的阿特拉斯山的脚下[245]
从那座安培路沙海角[246]岸边
从安泰俄斯[247]的故园丹吉尔，
无数的摩尔人汇聚在一起
那些阿比拉人[248]也拿起武器，
随着摩尔人那嘶咽的号角
尊贵的朱巴国王[249]倾巢出动。
七十八
摩尔亲王，统帅乌合之众
浩浩荡荡地向葡萄牙进犯，
这位亲王执掌着帝国权杖
统帅十三位有权势的国王。
所经之处，他们无恶不作
在有些地方却来不及作恶，
桑乔被围困在圣塔伦城堡
敌人却难以轻易地攻克它。
七十九
发狂的摩尔人用各种武器
向桑乔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弩炮、地雷、骇人的冲车
他们施尽伎俩，徒劳无功。
因为桑乔是阿方索的儿子
继承了父亲的坚毅与勇敢，
他胆大心细做好一切准备
在每个角落，都严密设防。
八十
可是那位戎马一生的老人
此刻正被迫安度他的晚年，
隐居在清澈的蒙德古河[250]畔——
那碧野平原上的美丽城市。
当他一旦听到自己的儿子
在圣塔伦被敌围困的消息，
便毅然统领大军亲自出征
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
八十一
阿方索去援救自己的儿子
统帅着以善战闻名的军队，
以一向的英勇，合兵夹击
一举粉碎了摩尔人的包围。
战场上处处是肃杀的气氛
满地是刀剑、甲胄和征衣，
缴获的马匹和战利品无数
那些马匹的主人尸横遍野。
八十二
那些幸免于死者落荒而逃
尽快离开卢济塔尼亚王国，
只有摩尔亲王没有逃跑——
未及逃跑，已失去了性命。
人们用尽各种各样的赞颂
感激赐给他们胜利的天神，
这如此壮举，显然与其说
人在战斗不如说神在保佑。
八十三
那取得了无数次辉煌胜利的
尊贵的阿方索亲王年事已高，
正当他无往不胜所向披靡时
却被自己的老迈龙钟所战胜。
阴森的病魔，用它冰冷的手指
触摸着他那衰老垂危的身体，
就这样，将他那年迈的生命
摆上阴惨的利比提娜[251]的供桌。
八十四
巍峨的青山，在为他哭泣
静静的河水对他充满怀念，
悲痛的泪水化成条条江河
肥沃的田野化成片片湖泊。
他那无比光辉的英勇业绩
如此四海传扬，为人称颂，
他的王国将永远呼唤着他
阿方索，阿方索。只有空谷传音。
八十五
桑乔国王，一位坚毅的青年
绝非犬子，如父亲一样勇敢，
他已经具备丰富的生活经验
曾经用鲜血染红过贝梯斯河。
他曾领军粉碎过安达卢西亚
伊斯玛尔国王那野蛮的力量，
当他在贝雅，身陷重围之时
愈加显示出他的能力与勇敢。
八十六
桑乔宣布继承王位之后
又度过不多的几年光阴，
他率师包围了锡尔维什[252]
野蛮人耕种着那片田野。
他得到一些勇士的帮助
那是路过的日耳曼船队，
他们人强马壮武器精良
去收复失陷的犹太圣城。
八十七
这支路过的船队前去增援
红胡子腓特烈[253]的神圣事业，
他发动强大的十字军东征
去保卫基督曾受难的城市。
居伊[254]的百姓忍受不住饥渴
被迫向伟大的萨拉丁[255]投降，
居伊的臣民所渴望的水源
正被数不清的摩尔人占领。
八十八
可这支壮丽的日耳曼船队
被逆风吹到了葡萄牙海岸，
既然同为一场战神的圣战
便来帮助桑乔的残酷战役[256]。
正像当初，桑乔之父那样，
他在攻打里斯本时也曾经
得到日耳曼人援助，桑乔
攻克锡尔维什粉碎了摩尔人。
八十九
假如桑乔国王对阵穆斯林
取得了这样多辉煌的胜利，
他也不会允许强大的莱昂
惯于战神事业的土地平静。
直到征服桀骜不驯的图依[257]
把沉重的枷锁套上它项颈，
桑乔将看到无数相邻城镇
在他的武力之下蒙受屈辱。
九十
可正当你在取得节节胜利
可怕的死神，却要偷袭你，
你杰出的儿子继承了王位
阿方索二世[258]，第三代国王。
他统治时期从摩尔人手中
夺回了阿尔卡萨尔杜沙尔，
那里曾再度被摩尔人攻占
但他们为之付出高昂代价。
九十一
阿方索二世国王辞世以后
桑乔二世[259]继承了他的王位，
这是个怯懦、荒疏的国王
朝廷大权旁落于无耻佞臣。
左右宠信之徒，把他迷惑
对他们罪恶勾当加以纵容，
似乎那些人倒成了统治者
桑乔二世因此被人们废黜。
九十二
可他并非像尼禄[260]那样无耻
把一个青年男子娶为妻室，
并且与其亲母阿格里皮娜[261]
犯下耸人听闻的聚麀之罪。
不像他残暴地，侵扰百姓
放火焚毁他所居住的城市，
不像赫利奥加巴卢斯[262]那样凶狠
不像辛沙里施昆[263]那样阴暗。
九十三
不像西西里的暴君[264]那样
以残酷手段统治百姓，
也不像那个佩里洛斯
发明惨无人道的酷刑。
可是伟大而高贵的王国
已惯于雄才大略的君主，
如果，国王平庸无能
便拒不服从，难以容忍。
九十四
因此，王国的人民推举
布洛涅伯爵[265]来摄理朝政，
当他那沉湎恶习的兄长
逝世之后，便登上王位。
他就是勇敢闻名的阿方索
牢牢掌稳王国的权柄后，
便思考着如何开拓版图
小小疆域难容鸿鹄之志。
九十五
他以有力的臂膀光复了
阿尔加维斯的大半土地
那是他妻子带来的嫁妆[266]，
被玛尔斯遗弃的摩尔人
全部被驱逐出那片土地。
他以非凡的勇力与智谋
收复了整个卢济塔尼亚，
卢索传人的土地，不再受他人奴役。
九十六
继承王位的迪尼什[267]不愧为
勇敢的阿方索国王的后裔，
就连亚历山大的宏图大业
也因他的声誉而黯然失色。
在他的统治下，国势日昌
王国繁荣富强，天下太平，
人民建设家园，安居乐业
只见和平炊烟，不见战火。
九十七
弥涅尔瓦女神的珍贵事业
首次在科英布拉城中开创[268]，
缪斯姊妹离开赫利孔山泉
来到蒙德古河畔的草原。
骄傲的阿波罗向这里赐予
人们在雅典所期望的一切，
为学者们献上用金丝鲜花
和常青藤编织的美丽花冠。
九十八
重新建设起那神圣的城镇
坚固的城堡、雄伟的要塞，
高耸的城墙、辉煌的宫殿
整座王国几乎被重新修复。
可是，残忍的阿特罗波斯[269]
剪断了他衰老的生命之索，
他的儿子阿方索四世继位
他桀骜不驯，且智勇超群。
九十九
他为人沉着，胸怀坚毅
从来轻蔑傲慢的卡斯提尔，
因为以小惧大、以弱畏强
不是卢济塔尼亚人的性格。
可是当毛里塔尼亚的蛮族[270]
为霸占西班牙的肥沃土地，
悍然大举进犯卡斯提尔时
骄傲的阿方索便麾师援救。
一〇〇
当初，塞弥拉弥斯[271]征服印度
也未曾统帅如此众多的军队，
那位凶狠可怕的上帝之鞭——
令意大利闻风丧胆的阿提拉[272]
也未曾调遣如此多的哥特人[273]。
野蛮的撒拉逊人如潮水一般
与力量强大的格拉纳达王国
在塔尔忒修斯[274]的原野上会师。
一〇一
伟大的卡斯提尔国王看到
如此坚不可摧的强大敌军，
人民担忧西班牙（她曾
遭受沦陷）甚至于自己的生死。
于是他派遣最尊贵的王后[275]
向强大的卢济塔尼亚求援，
王后是葡萄牙国王的爱女
卡斯提尔国王是她的丈夫。
一〇二
美丽非凡的玛丽亚公主
走进父王那巍峨的宫殿，
美丽的容颜却不见欢乐
眼中闪动着莹莹泪水。
她那一头天仙般的长发
披散在象牙一般的双肩，
面对着亲切迎接的父王
泪如雨下，如此哀求：
一〇三
所有从阿非利加繁育出的
那些野蛮凶狠而怪诞的人，
都被摩洛哥的大王驱赶来
向尊贵的西班牙大举进犯。
自从大地被苦海洗涤[276]以来，
从未见过聚集起如此强大
如此凶猛、残暴而疯狂的人，
真让活人吓死，让死人惊恐！
一〇四
你赐给我做丈夫的那个人
为了捍卫面临威胁的国土，
正在以微薄而可怜的兵力
任凭那摩尔人的重剑砍击。
假如你不肯立即发出救兵
我将失去国土，失去丈夫，
终身黑暗，做悲惨的寡妇
没有丈夫，没有国土，也没有幸福。
一〇五
我的父王呵，木卢亚河水[277]
纯粹由于恐惧你就会冻结，
请你刻不容缓，及早发兵
援救可怜的卡斯提尔人吧！
假如你那晴朗无云的天颜
表示出对女儿的真诚父爱，
请你火速发兵吧，再迟疑
恐怕就难以找到被援之人！
一〇六
胆怯的玛丽亚这样哀求着
像当初忧伤的维纳斯那样，
为远航中的儿子埃涅阿斯
恳求父王朱庇特施以恩宠。
女神的悲伤感动了朱庇特
从掌心放射出可怕的闪电，
他为维纳斯不惜做出一切
甚至为她所求太少而遗憾。
一〇七
千军万马，整装待发
列列方阵布满埃沃拉山野，
甲胄和刀剑在阳光下闪耀
披着铁甲的战马咴咴嘶鸣。
军号嘹亮，彩旗飘扬
习惯了和平又面临着战争，
人们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
山谷里的号角声遥相呼应。
一〇八
激昂的士兵如众星捧月
簇拥着那面国王的旗帜，
英武异常的阿方索国王
昂首挺胸，高骑在马上。
只要看一眼他那种神情
即使胆小鬼也勇气倍增，
就这样，与他女儿一起
踏上了卡斯提尔的征程。
一〇九
两位英勇的阿方索国王
终于在塔里法原野[278]会师，
面对疯狂的人山人海
把山海当战场也嫌狭窄。
当人们还不清楚是基督
借助人的臂膀在战斗时，
哪怕再高尚而坚强的人
也难免丧失勇气和信心。
一一〇
夏甲的子孙几乎在嘲笑
天主教徒兵力如此渺小，
他们已预感到稳操胜券
便开始瓜分他人的土地。
像当初欺世盗名地霸占
撒拉那美好的姓氏那样[279]，
如今他们又在痴心妄想
去强占别人的富饶土地。
一一一
那个四肢强壮的野蛮巨人[280]
（扫罗王[281]怕得情有可原），
看见手无寸铁的青年牧人[282]
只凭借石块和一身的勇力。
他蔑视衣衫褴褛的青年人
傲慢的巨人口吐不逊狂言，
青年拉满弹弓给他以教训
信仰的力量，远超过人力。
一一二
背信弃义的摩尔人就这样
藐视天主教徒的微薄兵力
却不知道上帝在帮助他们，
他能让可怕的地狱也屈服。
凭借着信仰的力量与智慧
卡斯提尔人向摩尔人进攻，
视敌军如草芥，葡萄牙人
使格拉纳达国王胆战心惊。
一一三
长矛与刀剑，砍击甲胄
发出叮当的金属撞击声，
双方根据各自遵从的信仰
喊着穆罕默德或圣地亚哥。
受伤者的惨叫刺破苍天
鲜血汇成了巨大的湖泊，
那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人
未丧身刀下，却被血泊窒息。
一一四
卢济塔尼亚人以巨大勇气
奋勇地砍杀，猛烈地冲击，
格拉纳达的力量很快崩溃
枉费了堡垒和护胸的铁甲。
胜利竟来得不费吹灰之力
坚强的臂膀还不感到满足，
便去援助英勇的卡斯提尔
后者正与摩尔人大战犹酣。
一一五
此刻，火热的太阳已西薄天边
到忒提斯的宫殿[283]寻找归宿，
带走那值得纪念的光辉一日
维斯珀耳[284]开始在夜空中闪烁。
强大、可怕的摩尔人军队
被两位国王合力一举粉碎，
前者死伤惨重，一败涂地
这辉煌胜利真正史无前例。
一一六
那用掺着敌兵鲜血的河水
犒饮他那些饥渴的士卒的
英勇的马略[385]，所杀的敌人
也难比这战役的四分之一。
那个最残暴的罗马的天敌[286]
在著名的罗马城屠尽生灵，
搜到了三斗死者的金指环
所杀之人也不比这场战役。
一一七
还有你呵，高贵的提图斯[287]，
是你把如此多的生灵遣入
阴冷黑暗的科库托斯冥河[288]。
当你攻陷那座神圣城市
残杀执守古老信仰的人，
那是上帝之惩，非人力所及
先知早早预言过这一惨案
耶稣已经对这件事有所断言。
一一八
取得这场辉煌胜利之后
阿方索返回卢济塔尼亚，
正当他赢得了残酷的战争
获得了如此光荣的和平时
不幸发生了一场千古悲剧。
有一位可怜而美丽的夫人[289]
无辜受害，后被立为王后
还被掘出坟墓，重新安葬。
一一九
呵，只有你，那纯洁的爱情
如此残忍地蹂躏人类心灵，
仿佛你是一个狠心的仇人
让人们受尽折磨痛苦死去。
呵，听人传说，狠心的爱情
悲伤的泪满足不了你的饥渴，
你是一个残酷无情的暴君
要用人的血歃溅你的祭坛。
一二〇
美丽的依内斯，你快乐无忧
恬静地生活在心灵的幻觉中，
采摘着青春年华的甜蜜果实
可是命运之神却不让它绵延。
在充满相思情的蒙德古原野
美丽的眼睛永远流不干泪水，
你面对青青草地，巍巍群山
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心上人。
一二一
那个王子的心，充满怀念
从远方回答着你的呼唤声，
每当看不见你美丽的眼睛
你的身影便出现在他心中。
夜晚的甜蜜梦境欺骗着人
白天的缠绵相思给人安慰，
王子思念和幻想中的一切
都是快乐美好的生活回忆。
一二二
王子拒绝了多少令人羡慕的
与美丽的公主或仕女的婚姻，
当那温柔的表情束住你的心
纯洁的爱情呵，会轻视一切。
精明的老父重视民间的流言
当他看到这一段奇怪的情缘，
儿子为忠贞的爱不愿结婚时
他为王子的怪诞任性而担忧。
一二三
为了夺回被爱情俘获的王子
他决定，从世间除掉依内斯，
相信只有用无辜死者的血
才能扑灭忠贞爱情的火焰。
呵，那是何等可怕的盛怒！
竟能把那可以抵御摩尔人
疯狂进攻的无比犀利的剑
指向如此美丽柔弱的女子！
一二四
可怕的刽子手们把依内斯
押到已然心软的国王面前，
但人们用虚伪残忍的理由
劝说国王，即刻将她处死。
就要与王子和孩子们永别
她只是痛苦地留恋着他们，
这种痛苦，比死亡更难受
依内斯的声音悲惨而可怜。
一二五
她向着水晶般的天空仰起
饱含热泪的，悲伤的眼睛，
她只能够抬起目光，因为
刽子手已经捆住她的双手。
接着把目光投向几个孩子
他们那样天真可爱而活泼，
母亲多么惧怕孩子沦为孤儿
便如此对残忍的祖父哀求。
一二六
假使在那些生来被自然
赋予了残忍天性的野兽，
还有那些飞翔在天空的
劫掠成性的凶狠猛禽中，
人类尚且能从它们那看到
对稚弱幼子产生怜悯之心，
像对修筑了罗马的两兄弟[290]
和尼诺斯之母[291]表现的那样。
一二七
可是你，有人的脸孔和心
（假如仅为一个柔弱女子
用爱情得到了一颗心灵
就杀死她，还不算人面兽心），
即使她的惨死不能使你怜悯
也应该想想这些幼小的孩子，
即使不能原谅她的无名罪责
你也应该可怜她的这些幼子。
一二八
假使你胜利地抵御了摩尔人
善于用剑与火送他们见死神，
那么你也应善于以慈悲为怀
把生命恩赐给无辜被杀的人。
如果如此清白，仍难免一死
就请你把我可悲地永世流放，
在寒冷的塞西亚[292]，炎热的利比亚[293]
让我在那里永远在泪水中度日。
一二九
请把我流放到那些荒蛮之地
凶狠成性的雄狮与猛虎之间，
我要看看在猛兽中能否找到
人类的心肠里得不到的同情。
为那个我甘愿为他而死的人
怀着对他的坚贞不渝的爱情，
抚育你眼前的这几个孩子，他们是
他的宝贝，这悲惨母亲的唯一寄托。
一三〇
如此，依内斯哀求着国王
仁慈的国王已欲将她赦免，
但固执的大臣和她的命运
（她命中注定）却不肯饶恕。
那些力主将她处死的大臣
拔出剑，露出雪亮的霜刃，
其心肠恶毒，真如同蛇蝎
对一个女子，你们何等英雄！
一三一
如年轻美丽的波吕克塞娜[294]
是年迈的老母最大的安慰，
阿喀琉斯的阴魂欲处死她
狠心的皮鲁士便拔出利剑。
如同一头温驯的羊羔，她
那种让蓝天也静谧的目光
投向已经发疯的可怜母亲，
任凭被人当作残酷的祭品。
一三二
凶残的刽子手就这样挥剑
斩断托着爱神杰作的玉颈，
那令死后把她尊为王后的
王子拼死相爱的丽颜委地。
腮颊上还挂着莹莹的泪珠
宛如白色的花朵沾着朝露，
此刻那些刽子手如此残暴
绝料不到日后会遭到惩处。
一三三
太阳呵，你若看到这种惨状
哪能不把那一天的光芒收敛，
像阿特柔斯[295]准备的野蛮宴席
让堤厄斯忒斯吃掉亲生儿子。
幽幽的山谷，你怎忍心听见
那双冰冷的嘴唇吐出的绝叹，
你把那声音传遍辽阔的山野
那是她在呼唤佩德罗的名字。
一三四
仿佛一朵天真烂漫的山花
被淘气的小姑娘过早采摘，
在她那顽皮的指间惨遭蹂躏
被她编织成花环，戴在头顶。
可怜花瓣儿凋零，枝残叶断
年轻的姑娘颜色苍白地死去，
那美丽的面颊上失去了红晕、
纯洁的色彩和那温柔的生命。
一三五
蒙德古河仙女们久久哭泣
深深怀念着惨死的依内斯，
她们的泪化成一眼眼清泉
永远铭记那段纯洁的爱情。
泉水的名字，流传到今天
纪念着依内斯的爱情故事，
请看，浇灌花儿的洌洌清泉
是仙女们的眼泪，名唤“爱泉”。
一三六
人们并没有等很久的时间
佩德罗就执掌了王国大权，
他捉回逃走的凶犯并处死
以此弥合他那致命的创伤。
从另一个残暴的佩德罗[296]那里
将刽子手捉拿归案到葡萄牙，
两个佩德罗，都是杀人魔王
订立安东尼、李必达和奥古斯都之盟[297]。
一三七
杀人、偷盗和奸淫之徒
都被他处以严厉的极刑，
他性情暴躁惩戒一切罪恶
为安慰他那痛苦不平的心。
在城市里，他镇压了一切
狂悖之徒，执法公正严明，
他以严刑处死了无数强盗
甚至多于阿尔喀得斯[298]和忒修斯。
一三八
可是公正而严苛的佩德罗
他那儿子[299]却疏懒而又软弱，
人间之事正是如此不和谐
费尔南多使王国陷入危机。
卡斯提尔人乘虚大举入侵
席卷了大片无防备的国土，
葡萄牙王国几乎沦丧殆尽
真是弱王之下，无复强民。
一三九
或许这是对他罪过的惩罚
他强占有夫之妇莱昂诺尔[300]，
沉湎于享乐，荒淫无度
执迷不悟与结夫妻。
心灵被可耻的恶习束缚
恣情纵意陷于沉沦渊薮，
当坚强的意志变得怯懦软弱
古往今来，贻误了多少英雄。
一四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谁能逃过上帝的惩罚？
劫持美妇人海伦的特洛伊
阿庇乌斯[301]与塔奎尼乌斯[302]为何受戮？
神圣的大卫为谁遭受天罚[303]
辉煌的便雅悯为何被毁灭[304]？
法老为撒拉[305]，西辰为狄娜[306]
分明是上天向人示以惩戒。
一四一
如果说意志坚强的人会因为
被禁止的疯狂爱情变得软弱，
我们可以看翁法勒的爱情[307]
如何使阿尔克墨涅之子[308]改变。
安东尼那四海声威如何因为
对克娄巴特拉的爱情而暗淡，
还有那功名显赫的腓尼基人[309]
为阿普利亚女奴而千古遗恨。
一四二
难道谁面对玫瑰色的面颊
如雪的酥胸，纯洁的肌肤
金色的卷发，如玉的项颈，
能逃脱爱神那温柔的情网？
她那天仙一般的花容月貌
天生秉赋着美杜莎的魅力，
她并非俘获人心化成顽石
不，而是让这颗心燃起火。
一四三
难道谁面对那深情的秋波
温柔的性格，妩媚的表情
娴雅的举止，优美的体态，
能加以抗拒，不为之动情？
凡是亲身经历过爱情的人
一定都能够原谅费尔南多，
若无体验，仅凭自由想象
就会认为他的罪更加深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