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钱清婉，不，现在应该叫钱晶晶了，钱晶晶被夏雨笑得后退好几步，双手发抖，非要双手互握才能稳住。
没事，我老公是屠继海，我舅舅是警局副局长，我婆家都知道那件事的，所以即使她想翻我当年的事我也不怕，除了跟我老公说叫我离婚，她还能有什么招数？不怕不怕。
但可怕的不是夏雨叫出了她原来的名字，可怕的不是她知道当年的事，可怕的是她的笑，好像捕猎者对猎物的笑，考虑逮回去是红烧还是清蒸的笑。
钱晶晶稳了稳心神，质问依旧礼貌而不失大家风范，“五岁小女孩下手这么狠，请问家里怎么教育的？”
夏雨自傲道：“我教育的，对坏人要狠，对要伤害自己的人更不能手下留情。”
“我儿子或许有不妥的行为，让您女儿误会了，我代他道歉，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教育好，但你们不能下这种死手，他还是个孩子！即使对大人也不能如此伤害的。”
是屠龙龙有错在先，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钱晶晶协商中最不利的地方，但她却是个聪明的，既大方承认了儿子有“不妥行为”，又加了“或许”，强调不管儿子想做什么，并没有做，但他受到了伤害。
如果做了，受伤的是对方她一定负责，她用一个没发生的可能展示了自己的高风亮节，把对手堵在道德高点上。看，如果今天你女儿受伤害了，我负责；但实际上受伤的是我儿子，所以你不应该负责么？
钱晶晶给人感觉是非常讲道理的，夏雨倒是不讲理了，轻飘飘说了一句，“没关系，现在医疗水平发达，能治得好。”
“没关系？你一句轻描淡写的‘没关系’可能影响我儿子的一生！”
“那我倒要问问你，如果我女儿没有自保能力，今天被你儿子欺负了，影响了她的一生怎么办？知道经历今天的事，她幼小的心灵上的心里阴影有多大么？比她高一倍壮两倍的男生要扒她的衣服，你让一个小女孩有多少阴影？”
“如果真那样，我自然负责。但现在是你女儿伤了我儿子，你要负责。”
“你儿子有错在先，我们正当防卫付哪门子责？到现在你都没有跟我道歉，没有说一句你儿子没有教育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论‘负责’二字？”
钱晶晶言谈举止非常有素质有涵养，比较之下夏雨倒像个一味溺爱孩子的妈妈了。
但看起来有素质有涵养的人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论“负责”二字？
钱晶晶被夏雨骂得心虚了，总觉得她在说的不止现在的事，一时间心里非常不安，口不择言道：“你知道我老公是谁么？”
夏雨还真是奇怪，今天好几个人问她钱晶晶的老公是谁，前两个问的是“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么？”，问题虽然不同，但问的是一个人，夏雨嫣然一笑道：“奇怪，你自己老公是谁都忘记啦？可你问我也没用啊，我不认识你老公，要不，我帮你查查？”
眼前这个温和浅笑的女子，这个身上没一件名牌长相普通看起来没钱没势女子，让钱晶晶心里发毛，女儿差点把别人儿子踢废了，她竟然一点都不怕，是了，她不怕，她一点都不害怕，那个踢人的小女孩也不怕，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一切，反常。
反常得让钱晶晶感到不安和诡异。
这个叫夏雨的不应该害怕的么？她有什么凭仗？
尤其是她的笑，钱晶晶已经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呆一秒，不敢多看她的笑容一眼，她拉开阳台隐形门，跑了出去，大口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警察、保安，还有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她是被吓出来的，觉得屠夫人是被气出来的，身为高贵人家的夫人，怕失了形象，出来冷静一下。
夏雨裹着被子走到阳台前，大声问：“嗳，你进来么？不进来我关门了啊，冻死了。”
钱晶晶回头，没敢看夏雨的脸，小声问：“这件事您看怎么解决？”
“我赔钱。”夏雨道。
钱晶晶吃惊了，原来这么容易的？看来她一开始的强势只是咋呼一下，矬矬自己的锐气，好让赔款数目少一点。
“你要多少？来，进来说，好冷。”夏雨招呼。
钱晶晶重新走进屋中，打量眼前这个披着白被单的女子，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也不知自己刚刚在怕什么，忽然一下子感到战栗了。
新一轮谈判正式展开。
“我儿子今天治疗费就用了五千，后续需要治疗三到五年，需要持续的心里治疗，加上精神损失费，我的律师会将账单给你。”钱晶晶道，有人跟她汇报了，这个女人是警察，老公也是警察，还养着一个孩子，家里没多少钱，考虑到他们的经济条件，所以她准备要三百万赔偿，叫他们把房卖了亲戚再借一借就够了，她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的。
如果不是怕对他们索赔太厉害引起反效果，钱晶晶甚至想要他们两千万，把他们工资卡扣下，一辈子还不起就女儿接着还。
“好啊，我给啊，”夏雨真诚地道，“不过我最近没钱，凑够了再给可不可以？”
“要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啊，十年二十年吧，也许五十年，谁知道呢。”夏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呢。
“你就是不想给了？！”
“给，我肯定给，不是没钱嘛，要不我每个月付点？”夏雨信誓旦旦。
“也行，每个月打三万吧，具体会有律师与你商议。”
“我哪有那么多工资，你问问大家，警察的工资才多少？这样吧，每个月给这个数……”夏雨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
“不对，再少点。”
“你不会说两百吧？”
“不对不对，再少点？”
再少可就是二十了？打发要饭的呢！
“两角。”夏雨道。
“多少？”
物价飞涨，角这个货币量词已经很少出现了。两角？比不给更寒碜人。
“我说给就一定给，我每个月往里卡上打两毛，不过2块钱的手续费你们付啊。”夏雨絮絮叨叨，“本来想说两分钱的，但考虑物价上去了，我也给你加点吧。”
“你……”钱晶晶气得不知说什么。
夏雨打断她的话，“麻烦再送一盘果盘上来，剩下的话跟我的律师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