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这又是哪位老前辈留下的刻字？当真可以说得上洒脱。”
宋余心里暗暗想到。
刻下这几个字的人和上面“剑道独尊”四个字的刻字前辈想来一定是认识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这种神圣的地方刻下这样不合场景的东西。
宋余一时间有些好奇起来，开口朝身前的独臂老人问道：“老前辈，这里的字……”
独臂老人听到宋余说话后，缓缓转过身来，也跟着宋余的手指方向看向石壁上那一行如同蚯蚓爬爬的小字。
老人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两行字，古井无波地说道：“这两行字刻在石壁上已经很久了，老头子我都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想来是以前剑阁之中的哪位放浪不羁的前辈留下的吧。”
“以后你可莫要学这位前辈。”
独臂老人还不忘记加上一句话似在叮嘱宋余。
“哦哦。怎么会呢？”
宋余连忙笑着点头。
在他的心目中，现在这守心塔内石壁上的刻字俨然已经变成神圣无比的东西。他又怎么会拿刻字胡乱开玩笑呢。
“我也能在这面石壁上刻字吗？前辈。”
宋余开口问道。
老人思量片刻，缓缓开口回答道：“现在当然不能，但不代表以后没机会。”
听了老人的话，一想到以后自己也有机会在这面挤满文字的石壁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宋余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窃喜。
能同那些没有见过面的剑阁先辈一样，刻字于石壁之上，整个人与有荣焉。
这守心塔才第一层的东西就这般令人吃惊。
宋余已经在心里不断猜想剩下哪几层空间里都放置些什么东西了。
“老前辈，这塔上面几层您知道都是放了些什么东西吗？”
宋余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朝老人问道。
老人转过头来，沧桑且不满皱纹地脸微微抬起，扫了一眼宋余，说道：“都是些古籍修行功法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
“啊？”
宋余闻言不禁在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但转念一想，石塔剩下的八层，如果安放的全是这些东西的话，那得要有多少啊？
这辈子能不能看完？
“对了，老前辈，师父叫我把这本‘剑道真解’还到这里来，我还不知道要交给谁。”
宋余拿出那本姜朝丢给他的功法秘籍来，递给老人看。
独臂老人只是瞄了一眼，随后凯酷说道：“你跟我过来吧。”
“好。”
宋余点了点头。
跟着独臂老人慢悠悠的身影朝角落里的石阶走去。应该是要去往石塔第二层。
石质台阶很干净，没有沾染一丝灰尘，看出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模样。
宋余理所当然地想到是走在前面的独臂老人做的这一切。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人上了年纪就喜静不喜动，安土重迁。
老人的寥寥余生也许都会在这座石塔中度过。
很快，走在前方的老人驻足，宋余也不再继续向上攀爬，前方已经没有道路，走到石阶的尽头。
琳琅满目的书籍古卷摆在宋余面前。
一本本一卷卷都整齐地摆放在木质书架之上，井然有序。
一眼也望不到边。
宽敞的石塔二层空间内，满是一座座排列有序的黑木书架，不知道在这里已经摆放多久。
但是却没有多少灰尘。
经常有人擦拭。
“你的那本功法就放回这里吧。”
老人指了指最靠近石阶的一座书架。
宋余点点头走上前去，只见书架的第三层上，正空着一个小小的缝隙，恰好足够塞进去一本书。
抬起手将姜朝转交给他的那本书放在上面。
眼神不经意间向旁边浏览，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本“剑道真解下篇”。
果然下卷功法就藏在这个地方。
“你还回去的那本书已经被从这里借出去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人还回来，还以为已经丢掉了。”
老人开口说道。
宋余闻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老人所说的借书人一定就是他的师父姜朝，按照师父的混不吝性格，怕不是早在看过之后就丢在那个角落里。
想起来时才会寻找。
宋余放回书后，没有立刻后退，眼神时不时地飘向旁边的那本下篇。
上篇里写的内容早已经烂熟于心，如今倒是很好奇下篇里面讲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抬起手想要将下篇拿下来看一看，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老人也许早已清楚宋余此时所想的事情，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想看就看吧，这里没有什么约束，但凡是剑阁弟子无论是不是嫡传都可以看。”
听闻此言，宋余顿时眼前一亮。
毫不客气地将那本“剑道真解下篇”从书架上摘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如获至宝。
看了上篇之后哪有不看下篇的道理。
这样岂不是半途而废。
宋余抱着一丝丝冲动兴奋，正欲将书翻开。却只听后方独臂老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年轻人，贪多嚼不烂。修行一事，切勿好高骛远，欲速则不达，稳扎稳打，方能登得高山走过远途。”
宋余对老人的话似懂非懂。
但此后却也停下手来，不再着急翻看功法下篇的内容。
“老前辈，以后我还能来这个地方吗。”
宋余转过头，略带一丝疑惑问道。
独臂老人没有立刻回复他，反而是伛偻着干瘦的身体，走到一座书架旁，抬起遍布皱纹的手从最上层拿下一本书卷。
宋余不知道老人拿在手上的那本书卷是什么，从外观上看起来好像一卷长长的字画卷轴。
整个石塔二层之中，安放的不只是有功法秘籍，还有一些宋余还不知晓的东西。
宋余的好奇之心越发强烈，甚至有一种想要呆着这里，不再离开的冲动，知道将这里所有的未知都知晓，所有的经卷都翻阅一遍。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脑海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
这座石塔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当然只是对于如今年纪上小的宋余来说。
师父、万师叔或者是欧师叔他们有没有将这里的经卷都看过呢？
宋余脑海中不禁涌现出这样一个疑问。
“咳……咳……你想来便来吧，剑阁之中对于此地并无多大约束，不过近些年已经很少有弟子来这个地方了，或许他们都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碍眼吧。”
就在此时老人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宋余对于老人所说的前半句话很开心，但是后面的就不敢认同了。
他们哪里敢嫌弃你这位老前辈啊，害怕还来不及。
一想到神出鬼没连个声音都有的老人。任谁不害怕？
想归想，宋余可没有胆量将这些说出口。毕竟老人就在刚刚才将他指引从幻境中醒悟。
他对于眼前这位神秘的独臂老前辈，敬畏远大过害怕。
“前辈，这里的功法经书有人全部看完过吗？”
宋余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问道。
独臂老人没有开口，沉默片刻后地摇了摇头。
“……”
是不知道吗？还是不肯说出来？
宋余心里泛起疑惑，却也没有过多追问。
听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姜朝所说，剑阁至今已经在这个极北人迹罕至的地方耸立不知道多少年了。
一千年？两千年？或者更久。
连他也说不清楚。
想来这座石塔中，光是第二层就已经放置了这么多书籍，更别提向上还有第三层第四层……
何年何月才能将此间书籍都翻阅一遍？
宋余疑惑而又矛盾，在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在常人看来很难理解的想法。
在笃定之后，双目放光，跃跃欲试。
“这里的东西并不是一直都有这么多的。很多都是后人一本本一件件的放入其中，逐年累月堆积起来。”
老人很难得今天竟然说了这么多话，如果有熟悉他的旁人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惊讶。
自从那一年老人负伤断臂，孤身一人回山之后，仅是去过一次后院的祖师祠堂，将他那柄如人一般已经断掉的佩剑草草丢在供满木牌的桌案之下，便是呆在此处石塔之中。
匆匆数年，早已不知山下岁月几何了。
用老人自己的话讲，就是苟且偷生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一盏风中残烛，躲在此间寻个清净，了此余生罢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
宋余当然不清楚老人以往经历了些什么，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从外面带几本回来，放在这里，也算是为剑阁后人栽树乘凉了。”
老人继续开口说道。
宋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如今年纪还小，什么时候才能下山还不知道，但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果断回答道：“应该的。”
老人说完似乎就没了什么兴致。
而宋余则是打量了几番周围的书架，这时才想起来外面欧师叔还在等着自己。
石塔上面几层还是等以后有时间再来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宋余有模有样地朝老人抱拳拱手。
这也是姜朝教的，用他的话讲，在外面闯荡，不管遇见的是人是鬼，都应先客套客套。
“书既然已经还掉，那晚辈就不再叨扰了。”
“去吧，去吧。”
老人背着身，扬了扬手上的书卷。
宋余悄悄下楼，推开石门。
黑夜之中，寂静无人。
哪里还有大块头师叔欧阳的影子。
……
石塔内。
独臂老人将手上书卷轻轻地放在角落里的一副石质桌案上。
略带颤抖地手将书卷摊开。
恰好铺满整座桌案。
白纸之上两行浓墨撰写的黑字在一旁的昏黄烛火下，格外引人注目。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你们皆是英雄。”
“为何独留我一人苟延残喘？”
独臂老人口中呢喃，眼神怔怔看向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