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薪此时心思敏感,直直扣住了陆晟清话里“该结婚了”的“该”字,一头钻进去咬文嚼字了起来,看着倒像是她玩了回欲擒故纵的把戏,生生逼得陆晟清不得不选择结婚了,可她是真费不起这心思的。叶芷薪低头拨弄着碗里的蟹粉狮子头,没了说话的兴致。
“妈咪,这个肉团子很好吃的,妈咪赶快吃啊!”小胖手伸过来,拉了拉叶芷薪的衣袖,语气里带着浓浓地讨好的意味,小家伙心思敏感,许是看出叶芷薪的不开心,想着法子诱她开心呢!
叶芷薪抬头间已是换了张笑意浓浓的脸,刻意避开了陆晟清打量的目光,“木木乖,妈咪是想着木木爱吃这个肉圆子,要给木木留着呢!”说话间又是搂过木木的小身子,心里也因着怀里软嫩的小糯米团子平和许多,木木始终是她最离不开的牵绊之一。
“哦!木木吃!”小家伙开心地窝在怀里吃起来,孩子毕竟是孩子,心思敏感却也不会深究。
陆晟清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薪薪,结婚的事情我是认真的,跟爸妈也商量过了,打算在妈生辰当天宣布婚讯,本来打算多处些日子再和你商量的,今儿个既然把话说开了,我就直接说了。”
“是因为我提了那事吗?”叶芷薪现在有些怀疑真是自己的无心之局奏效了,陆晟清自个儿入套了,
“不是,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
“为什么?”叶芷薪此时是有千万个疑惑想揪着陆晟清一一问清楚,可最后却只是淡淡地流出了这三个字。
“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陆晟清声音不温不火,可眼神却多了些许笃定。
“妈咪,过日子是什么意思?”木木在一边适时地问起,扰了叶芷薪想继续追问的心思,可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过日子就是每天和木木还有妈咪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木木想不想要啊?”陆晟清在一旁接了话给木木解释着。
“是爸爸每天都可以在家陪木木和妈咪吗?”木木有些似懂非懂的。
“嗯!”陆晟清点了点头,
“好耶!妈咪,我们和爸爸一起过日子好不好,木木喜欢妈咪和爸爸一起陪我!”小家伙兴奋地在叶芷薪怀里扭着小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叶芷薪虚虚地掩了过去,她打心眼里疼木木,可她却是不愿意稀里糊涂的继续和陆晟清过下去了,傅潋芸说对了,很多事情须得跟陆晟清问清楚了才可,不然即使以后一起过,这些疑问也得折磨她一辈子。
木木好糊弄,可陆晟清既然问出来了,却是直等着个答案的,为着木木,她不忍心一口回绝,为着自己,她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应承下来,“给我些时间吧……”
说完了她心里是百转千回,有些倒不清楚刚刚的回答是否也是为着自己留了些余地的,心里头清楚自己一口拒绝怕陆晟清也是不会痴缠的,如果刚才干脆利落地一刀断了,那和陆晟清是真该散了的。可自己却是选了这么个拖延的法子,为着木木是有的,为着自己的私心怕也是抹不去的,这么些年陆晟清从来没个知冷知热的时候,可如今自己还是为着他的一言半语一举一动而思绪翻涌,心境陡升陡落,怕是自己那点子如藕丝般轻盈细弱的情丝还挂在他那里,不是一刀断得了的。
感情里也是求个两厢情悦,可自己却能一头热地栽在陆晟清身边那么些年,自己这点执念该是如蔓藤般紧依着他了,抽枝摘叶是断不得其根的,须得生生从心里里连根拔起才可彻底灭了,目前的自己是拔不动的,也舍不得,拔了徒留心里一个大窟窿。叶芷薪不知世上的痴恋女子是否都同她是一个样的,对着那点子执念,留是留不得,可舍也舍不得,空留一身相思恨。
叶芷薪做不来挥慧剑斩情丝的决断,可这些年陆晟清就是这么不冷不热地留着她,又是何心思呢?到如今她要一根根一片片断了依在他身上的藤蔓的时候,他却又动手拢着身上的枝叶,又是何念想呢?该不会真是如别人所说,女人对待感情是宁缺毋滥,而男人对待感情却是来者不拒!只是听别人说起,顶多是一笑而过,而自己切身体会到,却是拔凉透心的难捱啊!
叶芷薪思绪颇杂,没了吃饭的胃口,草草咽了几口,是饱是饿自己也是不知了,倒是陆晟清在最后走时又拎了些精致可口的点心说是备着她晚上的宵夜,这般温润暖糯的关切之意是扯动她心里地蔓藤疯长了,该如何是好啊?只是陆晟清如果真要关心个人,也能这般面面俱到的!
回去的路上,陆晟清在开车,木木睡着了,叶芷薪抱着他坐在后座。叶芷薪偏头看着车窗外明明灭灭的车灯,陡然想起沐淼淼昨夜也是这般失神瞧着窗外,不知自己现在是否也同她一样安静地落寞着,心里翻涌着些思绪。
“薪薪,我和傅潋芸的事情一直是欠着你个交代的……”陆晟清在前头低低地说着。
车内安静如斯,静谧地仿若空气凝结了,时间也滞住了脚步。安静的空间弃了车外川流不息的浮躁和喧嚣,隔出了微雨无踪落花无声的淡然闲适,给了叶芷薪准备听陆晟清的交代的和缓心境。
陆晟清沉默着,似是等着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开口,又似犹豫着如何起话头,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圆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和傅潋芸是有过一段牵扯的,在认识你之前,后来断了……”
叶芷薪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不对他的故事作任何预测性的架构,也许是之前揣测多了,真要听陆晟清亲口说了反而揽不起丝毫波澜了吧!
“我和她分是因为感情淡了,彼此就没了那份纠缠的心了,后来她也结婚了,随着全家移居到国外,我们之间连联系也断了……”陆晟清依旧低沉地说着。
两个人散了的事倒是没有必要寻根溯源的了,一句“感情淡了”,已是道尽了曾经沧海的无奈,大概也是相濡以沫不如相望于江湖吧!只是陆晟清和傅潋芸如今再见面时为何会淡得如此彻底,不留一丝旖旎痕迹,历过情结的人一旦通达就是这般冷然无情之态吗?叶芷薪不知道,她也未历过此种心态,只是觉得有些不尽人情的黯淡。
“木木的事呢?”陆晟清似是就此滞住了思绪,没了下文,叶芷薪适时地提了这个话茬,木木毕竟是他们断了之后傅潋芸另嫁他人妇之后才有的血脉。
“木木……木木是我和潋芸的孩子,可却不如你想的那般是情之所至!我们是在异国他乡偶尔遇着,她当时落寞感怀……”陆晟清说话间又是隐了声音,没了下文。
“所以你是怜香惜玉,和她犯下了错误……”叶芷薪未及深思话就出口了,只是这话有些尖锐刺耳了,她自己听着都犯怵。
“不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现在我和潋芸之间没有半丝感情牵扯,她又快结婚了,对方也是她中意的人,这次回来她本是想着接木木过去的,可现在瞧着木木和她不亲,她大概是有些犹豫了……”陆晟清起先接话地干脆利落,后面却是放缓了语调有些低低地呢喃着。
叶芷薪本是接了那句话后有些理亏,现在更是对着傅潋芸有些歉意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大概也是世事半点不由人吧,“傅小姐也是个心思重的人,她和木木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骨肉,不在身边,离得再远也是要日夜惦念着的!”内心里叶芷薪是真替傅潋芸叹息的,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任谁都是舍不下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的。
“薪薪……”陆晟清低语了声,“以前我是纠结些事情的,才疏远了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晟清,人心长自己身上,却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我不知道你到底纠结些什么事情,不过你以前纠结过不表示以后就不会纠结了,若再起些执念,你还会疏远我吗?”叶芷薪低低地问着,人一旦起了些希冀,再想回到云淡风轻的日子怕是难了。
陆晟清抬头看着前方,似是专心开车,又似飘远了思绪,许久不曾回话……
叶芷薪轻嘘了口气,“晟清,再过会以前的日子我怕是要对你起些怨愤的心思了,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
“薪薪……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留个机会,我们一起处处看,好吗?”陆晟清停了车子,转头恳切地说着,眼神里带着些执拗的笃定,在昏暗的车灯下蒙上一点狼狈的失落。
“嗯……”叶芷薪终是没忍心拒绝,那种“卑微地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来的心境她此刻大抵是有些了然了,她现在就是在放低自己纵容着陆晟清,如果有一天他倦了这场游戏,她要陪着把自己输得倾家荡产了,现在她只有努力地让自己输得起了。
陆晟清眉眼间舒展开了,唇边的笑意温润直达心底,下车抱过木木,拉着叶芷薪的手上楼去了,只是叶芷薪却失去了第一次被牵起时的那份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