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是无法思考的,此时的钱依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无法思考的她呆呆地伫立着,盯着那像是垃圾一样被人随意拖动的孕妇尸体,看着流尽的鲜血像油漆一样被涂抹在地面上,连带着尸块的碎肉与破碎的内脏,就像是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塑料食品包装袋。
若不是不断钻进钱依鼻子刺激得她一阵又一阵反胃欲呕的恶臭血腥气味,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她噩梦的终点。
“真是失礼啊,我竟然还没有向您报上自己的身份。”那拖着孕妇尸体的无脸怪人将手中抓着的尸体的脚扔下,竟是鞠躬对着钱依行了一个莱塔尼亚淑女的提裙礼。礼仪十分到位,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可是竟是在这样一位可疑而又可怕的人型生物身上出现,只能让钱依感觉荒谬无比。
“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玛甘蕾。”说着,玛甘蕾那张没有皮肤的脸裂开嘴笑了,道:“我想你应该会很好奇吧,为什么,大家都睡着了呢。”玛甘蕾用自己粗大肿胀的左手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直接触摸了自己的脸部肌肉,让那些红粉色混合着黄白脂肪的肌肉颤了颤,这一整个动作看上去竟有些少女,可是在这样一个似鬼非人的家伙的身上只让人觉得恐怖而又惊悚。
钱依两股战战,颤抖的双腿突然失去了支撑她的力量,她只得向后靠去,接着硬座区的椅背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跪倒在地。
“其实大家没有睡着哟!”玛甘蕾向前走了一步,他将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右手伸进了怀里,掏弄着,像是在向外掏着什么东西。
“大家只是都死掉了哟,他们的灵魂都被小玛甘蕾抽走作为祭品了哟!”玛甘蕾的声音听上去嘶哑又粗犷,这分明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但却像是在捏着嗓子说话,就像是一位成年男性模仿小姑娘说话的嗓音,让人听了直欲作呕。
“果然,没成型的胎儿是不可以的呢。”玛甘蕾死死地盯着钱依怀里的婴儿,仿佛那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他疯狂地,用自己的左手去抓挠自己的脸,已经没有皮肤覆盖着的肌肉被他自己抓挠的血肉模糊,大声喊道:“玛甘蕾你这没用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是个女人。”他看起来在痛恨着不是女人的自己。
钱依说不出话,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摆出怎样的一副表情,本能驱使着她一步步地后退。
地上横七竖八的看上去只是睡着了的乘客成了她的绊脚石,,一步没有踩稳,钱依整个人直接摔坐在地上。
怀中渐渐停止呼吸的小小婴儿也因为这一下子的冲击而清醒了过来,恐惧与迷茫夹杂着周围的血腥,冲击着这幼小的生命,让这个可怜的婴儿再次嚎啕大哭了起来。
状若疯癫的玛甘蕾听见了这恼人的哭声,并没有感到厌烦,而是大笑了起来,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看看这小家伙,多棒啊,多鲜活的生命力啊,这简直就是为了成为核心而诞生的啊,咦嘻嘻嘻嘻。”玛甘蕾疯癫的笑声听了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这不是笑,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催命魔音。
可怜的钱依,她理解不了玛甘蕾的话语,什么生命力,什么核心,她现在只想赶紧逃跑。
还没等钱依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被牢牢地禁锢住,动弹不得。
自己的脚明明没有被卡住,为什么会这样。钱依抱着这样的疑惑,向自己的脚踝看去。
是一只手,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钱依的脚踝。
是那些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尸体在动。
“海伦,海伦只能是我,我才是最适合当海伦的人选。”玛甘蕾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刚才明明还在狂笑着的他,现在却又开始愤怒的不能自己。这极端到极点的情绪,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疯了。
“不就是女人!不就是女人!!”玛甘蕾彻底癫狂,突然,一切的情绪从他的身上消失,畸形的左臂垂到身体一边,他抬起孱弱的右臂,指向钱依,道:“抓住那个女人,我要她怀里的那个孩子。”
地上躺倒的无数尸体闻声而动,刚刚死去的人们身体上尚且残留着余温,此刻它们的身体四肢却都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挥动了起来。
抓住钱依的那只手的主人,此时加大了手里的力度,钱依忍不住痛呼出声。仿佛是听到了钱依的痛呼一般,那具尸体的头缓缓地转向了钱依。
无神的双眼,扩散的瞳孔,苍白的脸,这一切都表明着,此时抓住钱依不松手的这个人,早已死去多时。
钱依唯一一次见过的尸体还是在自己亲人的葬礼上,经过入殓师精心整理的面容尚且带着一丝死气。如今见到这具动起来的刚刚死去的尸体,钱依怎么能忍得住心中的恐惧。
她没看见的是她身后的尸体此时也纷纷站立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样子,活像一具具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这些动起来的尸体将钱依层层包围住,她还尚且动弹不得,被这些尸体从地上直接抓了起来,她除了抱紧怀里的孩子以外连反抗都做不到。
身体被紧紧的抓住,被尸体们推向了玛甘蕾的方向,钱依现在连呼吸都不敢再大口喘气,就这样被推到了玛甘蕾地面前。
玛甘蕾此时还是一副无精打采地样子,仿佛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一般。但他仍然伸出了那只畸形的手臂,强硬地抓向钱依怀里的孩子。
即便钱依再想反抗,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争夺得过玛甘蕾,她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被玛甘蕾夺走。
玛甘蕾将孩子一把夺了过来,仿佛那并不是一个生命,仅仅是一个物品而已。
钱依疯了,她无助地伸着手,想要去够到自己的孩子,可一切都只能是徒劳。
玛甘蕾是个淑女,他可没有什么绅士风度,钱依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道:“把这女人丢掉。”那语气分明就像是命令那些尸体去丢掉垃圾。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尸体更能保守秘密,也没有人能比提线木偶更听话,这些尸体抓着钱依,将她扔到了后方的过道上,它们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只是在服从玛甘蕾的命令。
即便被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可钱依还清醒着,刚才的那一摔并没有将她摔晕,她从头到尾目睹了玛甘蕾的一系列动作,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抢回来自己的孩子,她是个懦夫,现在的她只想赶紧转身向后逃走,逃得离这个变态狂魔越远越好。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钱依转身逃走,玛甘蕾没有去阻挠,失去了怀中孩子的她相信很快就会像周围其他人一样,被吸走属于自己的灵魂。
玛甘蕾将手伸向了怀中吗,这一次,他,不,她掏出来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道:“啊,梅菲斯特大人的恩赐,就用这最后一点圣液,完成最后的仪式吧。”说完,她取下了玻璃瓶的瓶塞,将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倾倒在了地面上。
这些暗红色的液体仿佛是有着生命一般,竟自动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有着复杂文字与花纹的阵图。玛甘蕾将钱依襁褓里的孩子放在了法阵的正中央,道:“我会成为海伦,只有我能成为海伦!”说完,她用自己畸变的强壮左臂,硬生生的折断了自己孱弱的右臂,还拧了几下,竟然将自己的右臂直接扯了下来,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凭自己的鲜血不停的浇灌在襁褓里的婴儿身上,而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死去而感到害怕,她的心中除了激动就是无比的兴奋。
这是她的荣耀。
玛甘蕾的血液浇到地面上的法阵中,染红了婴儿的襁褓,大量的血液却没有溢出到法阵外一丝一毫。由梅菲斯特圣液形成的法阵似乎有生命一般,竟然在吞噬着玛甘蕾的血液。
不一会,整个法阵开始发出鲜红的光芒,从法阵之中突然伸出了数根由血肉组成的触手,拉扯着,包裹着已经被鲜血浸染透的婴儿。
逐渐的,连玛甘蕾也被拉扯进了法阵之中,成为了这一整个仪式的养料。
在吞噬了玛甘蕾之后,法阵中的触手终于停止了扩张,它们纠缠在一起,行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肉瘤。
但触手的动作并未停止,它们挥舞着,卷起周围站立的尸体,从触手的末端出伸出一根细长的骨刺,扎入了尸体的额头中。
这些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竟然抽搐了起来,仿佛它们还活着一样。
在两百公里外的九龙港对策局,鬼牌与王牌正在商量着对策。
“浮士德信徒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鬼牌并不知道当年血战的内幕,因为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是个精瘦的小孩。
戒烟戒了三年的王牌伸出两根手指,鬼牌知道老搭档的意思,没有废话,直接点了两根烟,分给王牌一根。
王牌深吸了一口,感受着久违的辛辣感觉,还好,他没忘记这种呛人的味道。
“当年,浮士德信徒们,想要用海伦分别孕育出浮士德的四肢与躯干,通过这种诞生来逃过恶魔降格的压制。”
他又深吸了一口,这次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了过来,道:“为此,他们需要找到五位海伦。”
“我没记错的话,传说里海伦应该是浮士德的妻子啊,怎么可能通过海伦来诞生浮士德。”鬼牌不解地问道。
“海伦诞下的欧福良,是浮士德的亲生骨肉,传说中欧福良夭折,那是因为欧福良作为浮士德的孩子,其实就是浮士德的分身。”王牌停顿了一下,抽了口烟,他逐渐找回了当年的感觉,继续道:“海伦最好是刚刚诞下子嗣的妇女,这样在女性成为海伦之后,因为血脉的关系,她的孩子就能够成为浮士德的一部分。”“而当年,我母亲,就被那些该死的畜生,选做了五名海伦当中的一位。”
“而我,也就是当年浮士德降生的四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