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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傻小子学害怕

从前有一位父亲,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聪明伶俐,遇见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小儿子呢,傻头傻脑的,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不学。所以人们在路上遇见小儿子的时候,都会叹口气感慨道:“这傻小子非得把他父亲的心操碎了不可啊!”

每当父亲有事要办,他总派大儿子去,大儿子会把事情办得非常完美,可就是有一点,如果父亲叫他三更半夜去外面取个东西,或是路过坟场这样阴森的地方,大儿子一定会说:“爸爸,我不去,我害怕呀。”有时,夜里大家聚在火炉旁边讲故事,讲到惊悚恐怖的段落时,听众里边一定会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说:“真可怕啊!”小儿子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感到奇怪,他想:人们总说“真害怕,真害怕”,可到底什么是害怕呢?为什么我从来不感到害怕呢?也许,“害怕”是一种本领吧,得去学习的本领吧!

有一天,父亲叫来小儿子,对他说:“你已经长得这么壮实、这么高大了,不能总待在家里了,应该出去学点本领,赚些钱了。瞧你哥哥多么能干,你这个傻小子呢,真叫我头疼!”小儿子说:“哦,爸爸,我很想去学点本领呢,尤其是‘害怕’,我可想学‘害怕’了!”哥哥在一旁听了这话,在心里笑话自己的弟弟是个傻瓜。父亲则说:“你想学害怕就去学吧,可是就算你学会了害怕,也没办法靠它赚钱养活自己啊。”

过了几天,教堂的执事上他们家做客,听说了小儿子要学“害怕”的事情,就拍拍胸脯对父亲说:“害怕嘛,很简单的。叫他跟我走吧,让我来调教调教这个傻小子。”父亲立刻答应了。他想,希望小儿子能吃点苦头,长点智慧,这样他才会晓得好好学点本事。

执事就把小儿子领回了家,并安排他在教堂的钟楼上敲钟。几天之后的一个半夜,执事把那小伙子从睡梦里叫醒,让他起床上钟楼敲钟去。“嘿嘿,这下你该害怕了,傻小子。”执事想,然后他也趁着夜色爬到了钟楼上。

小伙子摸黑来到了钟楼上,正当他准备伸手拉钟绳时,突然看见楼梯口正对他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你是谁!”小伙子大声喊道。可那白影子一动不动,只有衣角在飘啊飘的。“快说话!要不就赶紧给我滚开,大半夜的别堵在这儿!”小伙子不耐烦地吼叫着。执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想让小伙子觉得自己是个鬼。

小伙子又叫了起来:“快点说话!到底站在那儿干什么呢!你再不回答我就把你扔到楼底下去!”执事心想:没那么严重吧,便依旧站在楼梯口纹丝不动,看上去像根白色的柱子似的。

结果小伙子真的冲着那白影子扑了上去,把他推下了楼梯。白影子咕噜咕噜滚了十几级台阶,才磕在墙角上停住了。小伙子都没有伸头去看一眼那个“鬼”,一打完钟就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去了。

执事的太太坐在房里,左等右等等不回自己的丈夫,心里觉得慌张,便跑到小伙子的床前问他:“你见到我的丈夫了吗?他差不多跟你同一时间上钟楼去了。”

“不知道,”小伙子睡眼蒙胧地答道,“我只看到楼梯口有个不肯说话又不动弹的坏人,我就把他推到楼下去了。你去看看是不是执事吧,如果是他的话,真不好意思啊。”

执事太太赶忙跑过去,看见自己的丈夫正窝在墙角“哎呦哎呦”地大呼小叫呢,因为他摔断了一条腿。太太把执事从钟楼上背下来,然后气急败坏地跑到小伙子的父亲面前大声嚷嚷:“你家的傻儿子太可恶了!他把我丈夫从钟楼楼梯上给扔到了楼下,害我丈夫断了一条腿!你赶紧把那个傻儿子给领走吧!”

父亲听闻此事,吓得不知所措,把小伙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小伙子解释说:“爸爸,半夜里四下无人,唯独他站在那儿,我还以为是个坏家伙呢!”父亲摇了摇头,说:“你只会给我添麻烦。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好吧,爸爸,”小伙子说,“天一亮我就出门,到远方去学害怕去,学会了这种本领,也许我就可以养活自己了。”父亲无奈地摇摇头,说:“你爱学啥就去学点啥吧,反正没什么差别。但是别告诉任何人我是你父亲,别丢我的人呐。”说完,父亲给了小伙子五十个银币。

天亮以后,小伙子把那五十个银币揣在口袋里,离开家门上路了。他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打对面来了一个人,他听见了小伙子嘴里的话语,便和小伙子一起走了点路。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看得见绞刑架的地方,那个人对小伙子说:“看见那棵树了吗?树上吊着七个强盗呢。你在那棵树底下,一定能学会害怕的。”

小伙子高兴极了,说:“太好了,在树下坐一夜还不容易?如果我学会了害怕,我口袋里的五十个银币就全都送给你!你别忘了明早回来找我啊。”

然后小伙子一个人走到了绞刑架跟前,坐在那些被吊死的强盗底下,等待着夜晚的到来。他坐着不动,感觉到十分寒冷,于是就生起了一堆火。夜里的风可真凉啊,坐在火堆边都不大暖和。小伙子想,那几个可怜的家伙被吊在上边,岂不是更冷?他善心大发,爬上了绞刑架,把绳子解开,然后把七具强盗的尸体都放了下来,抱到火堆旁,围成一个圈坐着。可那几个强盗一动也不动,火都烧到他们的衣服了。小伙子有点不高兴,他对七个强盗说:“你们小心点啊,否则我把你们挂回上面去。”强盗的尸体仍然毫无反应,任由火苗噼啪地吞噬着他们褴褛的衣衫。这下小伙子真的怒了,他气哼哼地把强盗们又挂回绞刑架上去,然后拍拍双手,坐在火堆边睡了。

第二天清早,那个叫小伙子到绞刑架底下坐着的人来了,他是来问小伙子要那五十个银币的。他说:“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害怕了吧?”“可我还是不知道,”小伙子困惑地抓抓脑袋,“上边吊着的那几个人全都不会说话,还任凭火烧他们的衣服,真是傻啊。”

那个人知道自己得不到五十个银币了,悻悻地走了,边走还边说:“天啊,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傻大胆。”

小伙子又上路了。一路上,他始终在自言自语地叨叨:“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一个车夫遇见他,问他:“你从哪儿来,上哪儿去?”他说:“我不知道。”“那你在念叨啥呢?”车夫又问。“啊呀,”小伙子回答,“我一心想学会害怕,可是谁也帮不了我。”车夫拍了小伙子的后背一把,洒脱地说:“别傻啦!我带你去找个过夜的地方吧。”

小伙子跟着车夫走啊走,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停在了一个小旅社的门前,打算在这儿过夜。走进旅社,小伙子又开始不停地念叨:“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

“什么?学害怕?”店主哈哈大笑,“那你算找对地方啦!”

可店主太太却连忙打断店主的话:“好几个倒霉蛋都送了命啦,这个小伙子这么壮实,眼睛明亮又美丽,如果他再也看不见太阳了,该有多可惜啊!”

可小伙子缠着店主要学害怕,他说:“我一定要学会害怕,我离开家门就是为了学会害怕的啊!”店主拗不过,便告诉他,在几里之外的地方有个魔宫,要是想体会害怕的感觉,进去呆三个晚上就全明白了。而且,听说国王已经下令,他会把美丽的公主嫁给敢住进魔宫的人。魔宫里有许多魔鬼,它们守护着无数的宝藏。当大胆的人在里面住上三夜之后,魔法会被破解,宝藏就都是勇士的了。有许多人闯进魔宫,可他们中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

第二天一早,小伙子就去了皇宫,请求国王准许自己在魔宫里住三夜。国王观察了一下小伙子,觉得他很不错,就对他说:“你可以带三样东西进去,但它们都必须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好吧,”小伙子说,“请您让我带一把火、一台车床还有一个装着刨刀的机器进去。”

小伙子带着他的三样东西住进了魔宫里。他在一间房间里生起一堆火,把装刨刀的机器放在一旁,自己则坐在了车床上。他百无聊赖地想:看来我是学不会害怕了。

午夜将至,小伙子坐到火堆旁边,想把火烧得旺一点。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传来:“喵——呜——好冷啊!”

“真是笨蛋,”小伙子粗声粗气地叫喊道,“冷就过来烤烤火啊!”话音刚落,两只大黑猫一跃就跃到了他的身边,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它们烤了会儿火,身体就暖和了起来,便对小伙子说:“我们来打牌吧?”“好呀,”小伙子答道,“但是,得先让我看看你们的爪子。”两只猫真的把爪子伸了过来,小伙子看了看,说:“指甲太长了,来剪一下吧!”说着就掐住它们的脖子,把它们提溜到刨刀底下,又摇摇头:“看见你们的爪子,就一丁点也不想和你们打牌了。”他打死了两只黑猫,把它们扔进了水池里。

然后小伙子回到火堆旁坐下,这时,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钻出了数不清的黑猫和黑狗,它们狂吠着,拖着烧红的铁链四处乱跳,踩在火堆上试图弄灭它。小伙子先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这些动物们吵得他头痛,就一把抓起刨刀,一边喊着“滚开”,一边冲上去砍那些黑猫黑狗。有的猫狗反应快,立即疯狂地逃窜了,有的没跑掉,就被小伙子砍死,扔进水池里去了。

干完这一切,小伙子终于感到有点疲倦了。他重新生起火,坐在火堆旁,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他打起精神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有一张大床。“好极了!”小伙子自言自语道,并走过去躺在了大床上。谁知他还没躺稳呢,大床竟然像长了腿一样开始四处乱跑。“继续跑啊,棒极了!”小伙子兴奋地大叫。床像被六匹烈马拉着似的,猛烈地扭来扭去,跑上楼梯,再翻滚下楼,最后在轰隆的巨响中整个翻了个底朝天,把小伙子压在了下面。结果小伙子把被子一蹬、枕头一扔,就从床底下钻出来了。他拍拍身上的棉絮,在火堆旁躺下,睡得可香了。

第二天早上,国王来到房间里,看见小伙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他已经被妖怪夺去了性命。国王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漂亮的青年死得真可惜啊!”

“没那么夸张。”小伙子说着,坐了起来。

国王惊喜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问小伙子感觉如何,小伙子大大咧咧地说:“还不错,第一夜过去了,后面两夜也会过去的。可惜的是,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呢。”

第二天夜里,小伙子又走进了魔宫,照旧点起一堆火,坐在火堆旁念念叨叨:“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就这样到了半夜,他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乒乓声,夹杂着嗷嗷的胡乱的嚎叫,一会轻,一会重,最后伴随着一声大叫,烟囱里掉下来半个人的身子。没过一会,又掉下了另外的一半身子。两半的身子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怪物。那怪物还坐在了小伙子常坐的位置上,这下小伙子可不乐意了,他硬是推开那个狰狞的家伙,还说:“这位置是我的!”

烟囱里又掉下来了更多的怪物,它们带来了九根骨头和两个骷髅头,在房间里玩起了滚球游戏。小伙子一见,起劲了,他问那些怪物:“嗨,嗨,算我一个,咱们一起玩啊!”

“行啊,只要你有钱。”怪物说。“钱我当然有啦,”小伙子很高兴,“不过你这球不够圆。”于是他抓起骷髅头,放在车床上,仔细地车得滴溜溜圆。然后他们开始玩滚球的游戏,小伙子还输了一点钱呢。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眼前的怪物和骷髅头全部像烟一样袅袅散去,消失不见了。小伙子便躺在地上,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国王问他昨晚过得如何。他说:“玩了滚球游戏,还输了几个钱呐!”“你不害怕吗?”国王十分好奇。

“哎!我玩得可快活了!上帝保佑,让我知道什么是害怕吧!”

终于到了第三天夜里。小伙子坐在车床上,他有点烦躁,却还是不住地唠叨着:“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

话还没说完,打房间门口走进来一个骇人的白胡子老头,他的身材巨大,长相也十分丑陋。白胡子巨人冲着小伙子大叫:“小家伙,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小伙子十分诧异,他说:“我的死期到了?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答应你了吗?”

“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巨人咆哮起来。“别急呀,”小伙子说,“我力气也很大,说不定比你还大呢!”“哼,那我们就比试比试,如果你的力气比我大,我就放过你!”

巨人带着小伙子穿过黑暗的走廊,来到了一座铁匠炉面前。巨人举起斧头,用力一劈,就把铁砧锤进地里去了。“看我的!”小伙子说着,一把抓住巨人的白胡须,另一只手抓起斧头,不仅劈开了铁砧,更把巨人的胡子也钉进铁砧里去了!接着他拿起一根棍子,冲着巨人全身一顿乱打。巨人哇哇大叫着,直求饶,他告诉小伙子,放他一条性命,他会把这魔宫里所有的宝藏都献给小伙子。小伙子这才放过了那白胡子巨人。

巨人带着小伙子回到魔宫里,交给了他三只硕大的箱子,箱子里盛满了黄金。“一箱分给穷人们,一箱献给国王,剩下的那箱就是你的了。”说完这些话,白胡子巨人就消失不见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也随即敲响。

第二天早上,小伙子把三只装满黄金的箱子指给国王看,国王说:“你已经破解了魔宫的魔法,请你娶我的女儿为妻吧。”

“太好了,”小伙子回答,“可是,哎,我还是没有明白害怕究竟是什么啊。”

小伙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他打心眼里爱着自己的妻子,对于生活感到无比的幸福,可是有一件事依然困扰着他,他忍不住天天念叨着:“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我若能学会害怕该有多好啊!”妻子天天听见这句话,终于给听生气了。侍女却躲在她耳边悄悄说:“我有个法子,保准叫他学会害怕。”

说完,侍女便带着几个人一起,在小溪里抓了一桶小鱼。

半夜里,小伙子睡得很沉,公主悄悄拉走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把那一桶小鱼和冷水一股脑全部倒在了他身上。小伙子吓得打了个激灵,蹦了起来,大声叫唤着:“哎呀,好可怕,我好害怕啊!亲爱的,现在我总算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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