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几口气，用力控制住无处不在的晕眩摇晃感，一步一步走近，然后抬腿往里迈。
我的脚刚落在玄关的地垫上，艾草就转过身来，静默地凝望着我的脸。我看见这一刻她的目光如同死海里的水，平静得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我慢慢地走进去，走到艾草面前，眼泪就叭嗒叭嗒掉下来了，我说胖子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们做了好吃的等你回家吃午饭的，等等你没回，我把你最喜欢的菜都藏起来了，你赶紧的去跟甄先生把事情办明白了，回家去。
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在这一刻奇怪的光线里如同一张泛了黄的旧照片，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心思重轻。然后莫名其妙地，她突然就笑了，笑得那般惨伤，把我的灵魂都一寸一寸割疼了。
我没时间再跟她废话，环视了一下客厅和餐厅，抬头看看楼梯，问她：胖子，岸生呢？岸生在这里对吧？
艾草的眼珠动了一下，眉宇间的神色百转千回。
我拉拉艾草的袖子，说胖子，把岸生叫出来，我们带着她，一起回家去吃饭，胖子你不知道，要不是宁宁追得快，丁力就背了包回老家去了，我们去拦他，他在车站哭得跟个小破孩似的，我跟他说了，今天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把岸生给他带回去的。胖子，岸生在这里吧？在楼上吧？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硬生生把眼泪憋回肚子里面，带着笑，带着温柔的表情，带着那么多年之前我第一次看见金杰人时候的那种贱贱的小美好。可艾草还是一言不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目光让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不过事实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的。
我说胖子，你记不记得你从前说过的话？你从前说过，如果以后丁力爱上一个不如你的女孩，你非把她踹死不可，踹得她能滚多远滚多远。如果丁力爱上一个条件和你差不多的女孩，你就勉强接受。如果他爱上一个各方面都比你好的女孩，你一定视她如姐妹，一辈子都对她好，把她当宝一样心疼。胖子你说，岸生她属于哪一类女孩。
艾草靠着楼梯扶手，绝望无助地笑，咬了半天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我踩上一级楼梯，抱了抱她。我说胖子，别伤害岸生，别伤害丁力，你想想丁力从前多爱你呀，可惜你不爱她。
我说着笑了，松开她就往楼上跑，她只是仰着脸望着我的背影，不追，不拦，也不喊。
走到道梯拐弯的时候，我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艾草，她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哭，哭得撕心裂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可不管你们到底搞什么明堂，反正岸生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胖子我也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至于怎么带，就看你们怎么出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埯，一向都是我们的座右铭。
我刚检查完二楼的所有房间，正想往三楼走的时候，恰好碰见甄先生从三楼走下来，后面跟着乔岸生。
我们就这样遇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