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一名归义胡绕行炮灰一圈,挥舞着手中的青铜铤,铤尖从脑袋附近擦过,命令随着呼啸的风声传到每一位炮灰的耳中。
“前进,或者死。”
“……”x23
敢出头反对的被当作“鸡”杀掉,剩下这些“猴”们,虽然对炮灰的身份很排斥,但还是默认了自己的“使命”,不愿意去死。
默默挪动脚步,二十多名二五仔重新组成之前的小方阵,人挨着人,肩膀靠着肩膀,几乎要把自己揉进同袍的身体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拥有前进的勇气。
“司马。”
整好队伍,归义胡勒住缰绳,侧身看向李陵,得到点头回应后,他举起青铜铤,用力一挥:
“刷,出发。”
“蹬蹬,蹬。”x23
盾牌提在胸前,长铤远远探出,从上方看去,宛如一个笨拙的豪猪在慢慢向前。
……
“该我们了。”
把目光从炮灰身上移开,李陵扭头扫过身后一个个紧张、兴奋,还有畏惧的脸庞,深吸一口气。
“刷,出发。”
搁到马背上的青铜铤被握住,象征性地向上一举,双腿一夹马腹,再度一马当先,承担起来冲针的“撞角”。
“哗,驾驾。”
掌旗手紧随其后,剩余的归义胡再其后。
自诩和二五仔不是一类的他们学着李司马挥了挥兵刃,已经无须战吼为自己打气了。
“汉大人都冲在最前,我们这些降人还能躲在后面吗?
“跟我冲!”
“打倒拦路虎,投奔汉大人,冲鸭。”x45
一阵例行的战前咆哮后,士气上升的二五仔们最后跟上。
在发起冲锋后,人数最多的他们十分自然地向两翼摊开,垮马持弓刀,拱卫着最中心的李陵。
“咚咚咚。”x57
黄旗越过慢慢前进的步卒,一直到抵达二十步以内,他们的敌人才意识到这群轻骑是冲自己来的,而不是默认地在外围游曳。
“是骑兵,快停下。”
“盾牌竖起来,长铤架起来,别他们有机会冲进来。”
行进的敌人连忙停脚步,警告声、命令声搅在一起。
纷乱间,士卒们全靠对付骑兵的本能,略显慌张探出长铤,立起盾牌,担忧地望向冲过来的敌人。
感受到这种慌乱,为了提振士气,有头目开口打气道:
“不用怕,他们不是甲骑,不敢冲我们的,没有马铠的马一冲就死,马上的骑士也活不了。”
或许头目这个糙汉子总结不出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种文绉绉的话,但自身就是经年骑受的他,很清楚一点——骑兵冲步卒,步卒固然会被撞死撞倒,但马同样会受伤,乃至死亡。
不过,道理是这么讲,可谁又真的想去死,还是和一头畜生一命换一命?
故而,这番打气的话一出口,士气没多少提升,反倒是让每个人的眼中都带上了一缕担忧。
他们害怕真的遇到疯子,拿坐骑和自己换命。
尤以最前面的那两排盾手、长铤手最为在意,他们可是处在接触的第一线。
如果不是手中的兵刃给他们带来了一点信心,外加被身后的袍泽们堵住去路,一定有人要跑的。
紫轩(张开双臂):借用一句经常出现在高武小说中的话,“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大恐怖。
“哗。”
就在这种情况下,举起的旗子猛地向下一摇,一道命令传到了双方的耳中:
“放。”
“嗡嗡~”x54
明明几十张骑弓发出怒吼,一时间,箭矢如雨的“庞大”攻势,挨射的一群匈奴兵反倒松了口气。
“不是冲就好,不是冲就好。”
“一波箭矢而已,谁中箭谁倒霉,唔。”
“咚咚,噗嗤。”
大多数箭矢被盾牌、甲衣阻挡,只有少数箭矢钻进了没保护住的肉里,出现几声闷哼。
“哗。”
一波箭雨的功夫,双方距离已经拉近到了十步内,这是能被长铤勾到的距离。
不过,虚惊一场的匈奴兵们并没有主动出击的想法,急需时间调整的他们只是瞪大眼盯着“汉军”,看着他们从容收起弓失,转向离去。
同时,张开嘴,用交谈发泄刚刚被吓住的憋屈和羞恼:
“骑射是很费马力的,他们骑的又不是什么好马,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来几回。”
“还几回?我看他们,也就来这一回当下马威。”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第一回合”告一段落,己方虽失了气势,却没有人员伤亡的时候,“汉军”又动了。
“哗,放。”
摇下的黄旗回到原位,又是一道命令发出。
不过,口头说出的命令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李陵抬手射出那支引而不发的箭矢,将一个失去警惕的倒霉蛋射翻。
“咚,扑通。”
尸体落地就是信号,靠近敌人的那一侧骑卒将一丈多长的青铜铤的横放,持着铤杆的末端,叫铤尖冲里,借着马速这么一刮。
“咔嚓,噗~”
一阵盾翻杆折不说,更有十多个倒霉蛋被铤尖划破了喉咙,捂着喷血的伤口倒了下去。
不用看也知道,被以这种儿戏一样的手法杀死的他们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哐当,刷,咚咚。”
断掉的长铤果断抛弃,没断掉的重新收回来。
一次杀伤敌人七分之一,立了大功的骑卒们脸上没有半点神气,他们夹紧马腹,伏低身子,迅速拉开距离。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既然他们能用长铤刮破敌人喉咙,那敌人也一定能用长铤把他们戳下马。
后者之所以没发生,不过是占一个出其不意,欺负乌合之众们战斗意志不坚定罢了。
换成一支正常点的部队,早在骑卒转向,露出柔软腹部的时候,就强弓劲弩招呼上了。
哪里会让他们用这种表演性质的“擦身而过”,还弄死了一片人。
紫轩(认真):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战胜他们是毋庸置疑的,唯一的悬念以何种方法战胜,付出的伤亡是大还是小。
紫轩(语气一转):当然,我相信,在主角光环大开的情况下,我们的“主角”李司马一定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敌方全军覆没,几方一个不死。
李陵(皱眉):打仗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死,你说话怎么怪怪的。
紫轩(拔高嗓门):那是一般人,我们的“主角”李司马能是一般人吗?!
李陵:不会又开始了吧……
李陵(摊手):我也不想一直拖着不走的,谁叫这场“大战”还没结束呢。
紫轩(打断):好一个没结束!
战斗早在肥仔被你斩首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无非是扫尾,你还能带着一千二五仔扫了对面三万不成?
我万万没想到,你这厮丧心病狂,光一个突围就氵了四十章。
紫轩(狰狞):你还说你不是赖着不走?!
李陵:……
李陵(生硬):且看我破敌。
……
望着潇洒离去的敌人,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和损坏的盾铤,说不清是心疼武具,还是心疼同伴,一群人冲着“汉军”破口大骂:
“亏你们自诩天军,行事竟如此卑鄙。”
“箭雨后面藏着刺击,这是人干的事?!”
虽然这种“不义战”的指责从一群动辄撕毁条约,南下劫掠的匈奴人口中说出,十分违和。
但正所谓“屁股决定嘴巴”,既然匈奴人是被“诈”的一方,那他们就只好抢占道德高低指责对方,试图在嘴上占便宜。
总不能点头说“兵不厌诈,是我们疏忽了”,老老实实低头吧?
这一点也不匈奴。
反倒是取胜的汉军方,会不会有人在胜利后,道德底线飙升觉得不好意思。
紫轩(点头):矫情嘛,我懂。
咳咳,幸好,所谓的“汉军”说是“汉军”,其实,它的组成部分九成九都是跳反的二五仔,就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
面对前·袍泽们的谴责,如果不是为了在李司马面前留个“令行禁止”的好印象,他们早就张嘴问候回去了。
“继续,这回换另一边。”
李司马同样是个心如铁石的,把胡狗的犬吠视作无物,带领着属下们划出一个一百二十度的大弧,从后方再度扑了上去。
“咚咚。”x47
虽然选的是相对前方来说,更不容易发觉的后方,也借用了“同样的方法不会使用两次”的心理,第二次占了“奇”。
但乌合之众到底不是一个坑跌两次的憨憨,后方再不容易注意,匈奴兵再怎么大意,也没到连五十多道马蹄声听不见的程度。
所以,这回比上次“发现”的距离还要远,还没逼进三十步么,就被一名警惕的匈奴兵发现。
“汉人又来了!”
“……”
受消息冲击的短暂愣神后,一众匈奴兵连忙回头看去,在看到“汉军”果然出现在侧后方,手中握着弓失,这么熟悉的一幕后,他们出离地愤怒起来。
“又是这一套,汉狗就把我们当成傻子吗?”
“都把弓失拿出来,等他们一过来就射,让汉狗瞧瞧我们的本事!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小觑我等。”
情绪激动的匈奴兵们扔掉用来阻拦骑兵的盾铤,人人手握长弓,捻着箭矢,眼中燃烧着名为“愤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