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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拔剑

翌日,夏空蝉再度从入定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楼船已经在一处热闹的渡口停了一段时间,想来这便是湛卢国京畿附近的止水渡了,规模稍稍比朝弦城京州渡要稍微小一些,但是却更加精致一些,渡口处修缮起来宽阔结实的木栈道,再往上是某种青石铺就的广场,四周建起了整齐的商铺,其中游人旅客如织,但丝毫不见混乱,看起来这湛卢国好像比羌国要更加富庶一些了。

窗口正对着这处渡口的岸边,以夏空蝉的目力可以看到船上的人正排队缓缓走下渡口,不过没见着周萱一行人,想来应该是先走了,夏空蝉当下站在窗边,等候那边排队下船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动身下船,不想与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反正他也不赶什么时间。

大概两刻钟之后,一袭白袍身无长物的夏空蝉站在止水渡的木栈道上,抬头以手遮着额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渡口上凉风习习,用脚轻轻踏了踏木板,好久没有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了,真是个出行的好时节,夏空蝉心中想着。

在渡口岸上找了个没有人的僻静地方,夏空蝉御剑乘风冲天而起,继续往东边飞去,止水渡在脚下悠然而过,然后在一片密林的上空,夏空蝉感到一股血气遥遥升起,便将目光投向了下方,见到了在密林出口处散落着几具尸体,然后有一架马车正朝着东方飞驰而去,其后还有一批黑衣人骑马追赶,突然马车车前一人被击飞出去,马车失去了控制,顷刻间就被自两侧包围过来的另一批黑衣人团团围住,眼看着就要一拥而上将车中之人乱刀砍死。

马贼?夏空蝉心中想着,随即按下剑光,从空中飘然下落,脚尖踏在马车的车厢上,静静地看着包围在周围的一帮黑衣马贼。马贼哪里见过这等神仙手段,当下被震慑地一愣,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一大群黑衣人骑马待在原地,与白衣少年大眼瞪小眼。

夏空蝉感应着脚下车厢里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突然,从车厢内传来了一声猫叫,夏空蝉神色动,翻身下来,用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失去血色的苍白稚嫩面庞,漂亮灵气的眼中带着惊恐的神色,瞳孔放大看着挑开车帘的夏空蝉,怀中紧紧抱着一只黑白虎斑小猫,随后像是认清了夏空蝉,哇地一声扑了出来,“夏哥哥!”

抱着夏空蝉放声大哭了起来,夏空蝉脸色温和,用手轻拍着小女孩的背,轻声安慰着:“没事了,夏哥哥来了,你安全了。”

“夏...夏哥哥...他们...江叔叔....江叔叔他们...都...都死了...”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哭着断断续续地撕心裂肺般说着。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为他们讨个公道的,我保证!”夏空蝉仍是轻声安慰着受惊的小女孩。

“你先到车厢里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好不好?”夏空蝉柔声对女孩说道。

这是的女孩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紧紧地抱住夏空蝉,不断地哭着,声音沙哑着重复着之前话语。

周遭黑衣马贼见状顿时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此人会从空中飞下来,只当做是马车上小女孩的救兵,其中一人胯下马匹一阵骚动,随后此人扬起手中长刀,率先冲了上去,随后余下黑衣马贼紧随其后也冲了上去。

望着周围骑马冲上来的众马贼,夏空蝉稍稍将女孩往自己怀中拥了拥,将女孩的脸埋入自己怀中,随后望向众黑衣人,脸色转冷,轻喝一声,磅礴灵气自虚丹中涌出,淡青色灵气将周身三丈之地空气瞬间排开,也将飞奔过来的众人一排而开,跑在前方的人马被震得倒飞而去,一下冲上来的黑衣人马大乱!

夏空蝉从袖口取出生灭剑,轻抛而出,剑身一下迎风化作三尺三寸,闪烁着青色灵光,剑身由上而下微微倾斜,剑尖遥遥指向外侧众人。

倒飞而去的众人受伤不重的人看着同伴倒在一旁的地上奄奄一息,面露狠色,再度持刀红着眼,冲了上来,嘴里吼道:“我就不信了,我等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人,管他是什么东西!”

夏空蝉面无表情,伸手用灵气在剑身上刻下道文,剑身青光大涨,以意念运转剑诀。

清风有由心起,荡尽世间敌!

平地风起,欲折原野之上离离野草,欲摧碧海之中滚滚浪潮!剑光随着这股清风分裂成数十股,往周遭人群中吹去,几个闪烁之间,黑衣马贼便尽数倒下,鲜血从中流出,将此地化为修罗场,一股血气冲天而起。

夏空蝉意念一动,生灭剑回归身侧,上下悬浮着,剑身不见一点鲜血,这就是超凡境修士的力量,世间凡俗之人吹灰即灭,夏空蝉仍是抱着小女孩静静站在马车上,看着周遭的血泊,脸上面无表情,眼中毫无波动,这等场面,在夏空蝉在上瑶城前经历过了,那时他还是一个九岁的凡俗少年,血泊里还有他的父亲。

杀人者人恒杀之!

夏空蝉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姑娘,轻声说道:“没事了,周萱。”

去发现怀中的小人儿不知何时就已经昏睡去了,苍白的脸蛋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夏空蝉轻轻用手将泪水擦去,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夏空蝉这是心中对这位比自己小一点的女孩充满了同情与怜惜,他浑然忘却了自己在经历这些的时候比她还要小,而且来的更加残酷,更加猛烈。

将周萱轻轻放在车厢里面躺下,抱起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猫阿七,“你也受苦了,小阿七,没事了,你也睡一觉吧,有我在,你很安全。”

感受着夏空蝉身上干净温暖的熟悉气息,小猫阿七也在夏空蝉怀中睡着了。夏空蝉小阿七轻轻刚在周萱旁边,随手拿起旁边毯子盖在一人一猫身上,转身走出车厢。

看着周遭横尸遍野,血气冲天,夏空蝉有些头疼,他还没有太虚子那般转念让修罗场变骸骨花园的境界,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这满地的尸体怎么办好,以前没听师父说过打完仗怎么收拾战场的。

不行,都烧了吧,免得以后生变。夏空蝉当下心中有了决断,在林中捡起一堆干树枝堆在一起,将周遭尸体堆放在上面,一点灵气道火,当下这堆便燃烧起来,而且烧的及其猛烈,夏空蝉静静看着这堆火焰,轻声叹道:“你等为恶的,死就死了,本不配我为尔等超度,但念周家护卫也在其中,此行遭劫,就将尔等一同超度了吧,下辈子还有幸为人的话,好好珍惜吧。”

...

“罪福禁戒,宿命因缘。普受开度,死魂生身。”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夏空蝉轻颂一段往生决,一阵清风吹来,将此地灰烬尽数吹散,浓郁的血煞之气也逐渐散去。

等周萱从车中醒来,便发现小阿七正在一旁轻轻用冰凉的小鼻子蹭着她的嘴唇,当下抱起小阿七起身掀开车帘,发现已经夜幕降临,身在一处陌生山林间,夏空蝉正在车旁不远处一个火堆旁静静盘坐,咬咬嘴唇,便向夏空蝉走去。

夏空蝉听到动静,睁眼看着这边的周萱,笑着说道:“我没有骗你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周萱听到这话,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再度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我知道夏哥哥不会骗我的,只是江叔叔他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是为我而死的。”

“来这边坐下吧,这边暖和一点。”夏空蝉指了指身侧的位置,对着周萱温和地笑着说道。

周萱抱着小阿七坐到了夏空蝉身侧,看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脸上充满着悲戚。

夏空蝉看着周萱此刻的模样,心下不忍,伸手挑了挑火堆,让火焰燃烧地更旺盛,温声对着周萱说道:“还记得你之前问我,是怎么一个人出来游历,家中人不但心的问题吗?”

“记得,那是我问夏哥哥,可是夏哥哥没说。”周萱声音有些沙哑,让本来清脆的声线有了一些颗粒感。

“因为家中无人,所以我只能远行。”夏空蝉当下脸上被身前跃动的火焰映照得明灭不定,当下开口道。

周萱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静静看着燃烧的火焰。

“我六岁那年母亲病逝,九岁那年家中遭逢大变,父亲也不在了,也有许多人为我而死,后来被师父发现,带着在山中修行,出来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这里与你相遇。”夏空蝉脸上晦暗不明,继续说着。

“之前不与你讲,因为你年纪尚小,这些不好的事情没必要与你说起,白白毁了你归家的好心情。”夏空蝉转头看着周萱说道。

“那夏哥哥这一路,走的辛苦吗?”周萱大眼睛中闪烁着火光,看着夏空蝉说道。

“年少时觉得有些辛苦,也差点坚持不下去了,后来一想到那么多人为我而死,就咬牙挺住了,现在长大了一些,便不觉得有那么辛苦了。”夏空蝉平静地说道。

“萱儿晓得的,从第一眼看到夏哥哥起,就觉得夏哥哥与一般人不一样,只是没想到,在萱儿眼中如神仙一般的夏哥哥,也会有这样的过往。”周萱看着白袍少年这般说道。

“所以你也要加油啊,要坚强起来,不要辜负为你而死的这些人的性命,你的父母亲也还在家中等你回家呢。”夏空蝉鼓励道。

“嗯,我会坚强起来的夏哥哥。”周萱扬了扬小拳头,怀中的小猫阿七也喵了一声,“看,小阿七也说要坚强!”周萱对着小虎斑猫说着。

“嗯,接下来这一路,我会护送你回家的,放心吧。”夏空蝉看着一人一猫轻声说道。

“嗯,夏哥哥是神仙,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不灵验的!”周萱当下俏生生应道。

“我可不是神仙哦,之前我与你一样是一个普通人,现在成了一名修士。”夏空蝉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林逸在破庙那次的好笑画面,一时有些莞尔。

看着夏空蝉突然浮现出的温暖笑容,周萱心中愁绪也逐渐消散,这般笑容的夏哥哥,他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看过,女孩情绪逐渐好了起来。

“修士是什么?类似于和尚道士那些吗?可是我见过的和尚道士,好像没有像夏哥哥这样厉害的,能一个打一群恶人,还会飞天!”周萱一双大眼中恢复神采,看着夏空蝉问道。

“修士从本质上讲,应该是人,不过与人有所区别,能修行寻道逐渐超越凡俗,获得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夏空蝉回答道。

“力量,是之前打到坏人的力量吗?”周萱天真地说道。

“嗯,不过力量不分好坏,你用的好了,就是打到坏人的力量,倘若用到别处,那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灾难,因为这股力量凡俗难以制约。”夏空蝉脑中浮现出师父的身影,夏空蝉很难想象若是这样的存在为恶,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止。

“那萱儿也能学吗?要是萱儿有这样的力量,江叔叔他们就不会这样死去了。”想起之前的事情,周萱脸色又暗淡下来。

“修行得看缘分,我若是没有遇到师父,只怕现在也是某处一具枯骨了。”夏空蝉认真会答应道。

“夏哥哥的师父一定很厉害吧?”周萱仰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星星问道。

“是啊,从前也有人跟你问过一样的话,如果我是这地上的小小篝火的话,那么我师父就是这天上闪亮的星星,哦不,应该是天空中的明月,大日!”夏空蝉语气激动,仰头看着天上漫天繁星说道。

“夏哥哥,你对萱儿来说,也如同皓月大日一般。”旁边明黄色衣裙的小姑娘看着夏空蝉仰望着星空的侧脸,低声喃喃道。

“嗯,什么?”夏空蝉只顾着欣赏漫天繁星,没注意身边小人儿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周萱脸色微微泛红,不过被身前的篝火很好的掩饰过去。

“想不到这山林中的夜色竟然这般美丽,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这样在外边过过夜。”周萱随口扯开话题道。

“是啊,这天地之间有大美!山林中的星空,高山之巅的皓月,无垠旷野中的黄昏,都是值得人驻足欣赏的景色。”夏空蝉向后倒在地上,伸出双手对着浩瀚星空感慨道。

周萱回头看着此时的夏空蝉,眼前这位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好像不知不觉间走过了一程又一程的山水,变成了一个比他成熟稳重太多的青年,明明年岁差别不大的啊!

“辛苦了,夏哥哥。”周萱忍不住对着夏空蝉说道。

“辛苦什么,你才是辛苦了,归家路上遇到这一幕,好好休息一晚上吧,明早我就送你回家。”

“嗯,你也好好休息,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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