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然刚回到家,就闻到从厨房里飘过来阵阵红烧排骨的香味。
顾晓然至少半年多没见过母亲下厨房了,母亲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基本上不做饭,她要么买几个馒头,要么熬一碗小米粥糊弄糊弄。即使顾晓然和花儿回家,母亲也让顾晓然自己弄吃的。
顾晓然心中一阵感动,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今天这是怎么了?母亲不仅亲自做饭,还做了顾晓然小时候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没等顾晓然换完拖鞋,花儿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欢呼雀跃着跑出来。她冲到顾晓然面前,一把抱着顾晓然的腰,开心地叫道:“妈妈真棒!妈妈找到工作了!”
顾晓然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把应聘结果告诉家里人,怎么连花儿都知道了?
顾晓然诧异地问花儿:“花儿,谁告诉你妈妈找到工作了?”
花儿指了指厨房,拉低顾晓然的头,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嘘,我听姥姥说的。姥姥说‘你妈终于有工作了’!”
顾晓然明白了,她刚才离开君大时给冯园园打了个电话,本来想当面向她致谢,并告诉冯园园董事长对她面试的结果。
但冯园园听完她和段总面试的情况后,却用异常冷静口吻告诉顾晓然,说她现在不方便和她见面。冯园园还告诉顾晓然,她说虽然现在公司里的人不多,但人际关系很复杂。让顾晓然最好和她保持距离,不要让别人看出来她们俩很熟,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们俩是亲戚关系。
顾晓然对冯园园的话多少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能说冯园园说的完全没有道理。
这么看来,一定是冯园园打电话给母亲的,或者是她打电话给大姨,大姨又打电话告诉母亲的。
尽管顾晓然觉得冯园园的做法有些古怪,但心里仍感觉到一阵温暖,毕竟冯园园对自己的事情如此关心,也很热心。
这时候母亲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顾晓然看到母亲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感动得恨不能扑上去拥抱她。但是,和母亲这种亲妮的动作,顾晓然也只能停留在想像当中。因为,她和母亲至少二十多年没有拥抱过,更没有这般亲密过。
顾晓然甜甜地叫了声“妈”,然后一边伸手去解母亲身上的围裙,一边说:“天气热,我来烧吧。”
母亲没有阻止,转过身让顾晓然去解围裙,嘴里问道:“你真得好好感谢感谢园园,人家帮你找了份这么好的工作!要不是她,谁会帮你?”
顾晓然“嗯”了声,说道:“我知道,是得好好谢谢园园姐。”
母亲又问道:“听说老板给你开四千块工资?是真的吗?”
顾晓然心里“格登”一声,连工资多少都传出来了?她并不想隐瞒母亲,只是觉得冯园园这么做未免有点那个啥。她点头默认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母亲没有追问下去,她转移开话题,对顾晓然说:“你大姨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主要不是说你找到工作的事。园园的儿子今年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了,她是请我们去喝她外孙喜酒的。”
“是园园姐的儿子吗?都上大学啦?”因为平时她们之间并没有相互来往,所以顾晓然对冯园园儿子的情况并不了解。
“可不吗?你看快不快,转眼都上大学了。”妈妈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闪烁起来,她吞吞吐吐地说:“你说咱们去喝喜酒,要随多少礼呢?不能太少吧,园园刚把你介绍份工作,工资又这么高。”
顾晓然仿佛明白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妈,您说随多少好呢?园园姐给我介绍工作和随份子是两码事吧?喝喜酒是喝喜酒,她帮我介绍工作的人情,我以后可以再找机会还吧?”
听完顾晓然的话,母亲的脸色突然拉了下来。她一把从顾晓然手中拽过围裙,气呼呼地说道:“随便你!你想随多少就随多少。”
顾晓然早已习惯了母亲这种说变就变的脸色,她跟着母亲进了厨房,轻声解释道:“妈,我没说不随份子呀,这不是问您随多少吗?”
母亲仍然拉着脸,一边翻动着锅里的排骨,一边没好气地说:“这种事,一般随五佰。”
顾晓然问道:“那咱们呢,也随五佰行吗?”
“肯定不行!”母亲“咣”的声把锅盖扔到锅上,说道:“你会做人不?还让你妈在你大姨那儿要回脸不?”
“妈,你别急呀,我这不是在问你吗?”顾晓然有些忍不住了,急急地说。
母亲靠在灶台边,盯着顾晓然的脸,说道:“你大姨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谁要是讨了她的一丁点好,恨不得让全辽西人都知道!你前脚刚应聘完,你大姨后脚就打电话给我。说是请我去喝喜酒,其实就是要我俩去承谢她!她恨不得让我给她跪下来嗑三个响头!人家说了,要不是园园在她们老板那儿举荐你,你根本进不了公司的门。她还说,园园说你的薪资是她让老板给你开四千的,不然的话,你最多就两千块钱!”
顾晓然因为应聘成功而带回家的快乐的心,被母亲的一通话说得索然无味。她极力保持着克制,问道:“这是大姨说的,还是园园姐说的话?”
“都一样!”母亲没好气地说:“有些话,你大姨也编不出来呀!她跟我一样,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知道啥薪资不薪资的。”
顾晓然的心变得越来越凉,挣扎着又问:“如果是冯园园的意思,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欠她这么大的一份人情,这辈子恐怕也还不清啊。”
“你就别在这跟我较劲了!”母亲瞪了眼顾晓然,反问道:“你得罪她起吗?你不想要这工作啦?”
顾晓然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轻声解释道:“妈,事情并不像你听说的那样。冯园园是帮我介绍了君大公司,让我去和董事长面试。但是,我走的是公司正规的面试流程。董事长对我的作品非常满意,是董事长自己给我定的工资。从头到尾都是我和董事长单独谈的,冯园园只是把我领去行政部填了份表就离开了。妈,我这样说并不是我不懂感恩,园园姐介绍的这个面试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但是公司要不要我,老板给多少工资,的确不是冯园园帮我争取的,更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是我的作品打动了董事长,董事长还说要送我去浙江总部学习,这些都是董事长亲口跟我说的。难道这些都要我去感谢冯园园和大姨吗?还非得让我现在就随份子,去向她俩表忠心不成?”
“你说的都是真的?”母亲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可是,你大姨说园园告诉她,如果不是她背地里帮你说好话,你们老板肯定不会用你。”
顾晓然没想到在这份工作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家长里短的是是非非。对这份新工作的热情和期待,也随之变得索然无味提不起兴致来。她喟然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妈,我再说一遍:董事长是和我单独面试的,工作和工资的事都是董事长当面给我定下的。你说,是不是冯园园在背地里帮我争取的?”
“唉!”母亲长长是叹了口气,说道:“就算工资不是她帮你争取的,但这工作还是人家帮你介绍的呀。咱们还能说啥?心里知道就行了,见了你大姨和园园,你还是要对人家感恩戴德。”
“妈,这个班我不上了。”顾晓然堵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