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志,浙江人,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父亲早逝,跟随母亲生活。少年时才思敏捷,本有机会考学进入大城市,后因成分问题耽误前途。成年后一边养菜种地,一边在村办小学代课教书,日子过得平淡。等过了知天命之年,家中老母驾鹤,老伴西游,膝下也没子嗣,村办小学也并到镇上,感叹人生寂寥,就研究起来命理玄学,阴阳五术。靠着天资,虽然是年过半百才入门,但是进境极快,成了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靠着为人看相算命,堪舆风水,收获了不少名声和财货。
二零零三年,入春,街面上流传起来有五只吸血疯僵从精神病院逃出的传闻。有好事者向张有志询问,张有志正色摆手,说,这是谣言无误,僵尸形成只有二因,一为新死异变,阴阳逆反;一为久葬不腐,阴气堆积。一下子从精神病院出来五只吸血僵尸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诡话而已,不能当真。好事者听了虽然心中不服,但是传闻的确也经不起推敲,便郁郁离去。只是过了几天,来了不速之客拜访张有志,才让他惊异世界奇妙。
来者有官有民,官是警,民是商。商是苦主,自称姓冯,家中承包了原来的国有铁矿,财富惊人,位忝该市首富。这五位疯僵正是从他矿上出土,为了逃避责罚,借着铁矿靠近精神病院之故,便放出风声,说是精神病院出了五个有攻击人倾向的精神病人出逃。结果,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说是精神病院出了五个吸血僵尸,让整体市民都惶恐不安。
张有志摇头苦笑,这人算不如天算,谣言和真相还真对上了。当下也不迟疑,就说舍得一身剐,也要出门协助官方一起寻找这些僵尸,不让无辜市民受害。
富商大为感动,马上和张有志商量好酬劳就去寻尸。
路上,张有志询问僵尸来历,富商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个礼拜前得到的消息。消息大约如下,这五人原本是铁矿深处埋着的,被他的工人挖了出来,在下面的时候能口吐人言,哀求工人们将他们救出来,工人们一开始以为是落难工友,便将他们带出了矿井,结果这五人一出矿井,见风就臭,那臭气又臭又毒,当时在现场的工人和管理人员闻了这气味便当场昏死,现在还在医院,生死叵测。而那五僵当时皮肉如蜡烛红油溶化滴落,景象可怖,不可直视。由于在场之人全被熏晕,阳气阻滞,僵尸最爱追逐人气,四散而去。等他知晓这事情之危害,上报政府,已然没了五僵的踪迹。
后来就有了精神病院逃出五疯僵的传言。
张有志听了面色如水,凝重非常,只因此事怪异。当地乃是浙西一带,气候湿润,土壤潮湿,且铁矿之上日日爆破,日日钻孔,不可能有聚阴池产生,怎么会有不腐之尸。带着满腹疑惑,张有志被冯富商的车子带到铁矿之上,钻入矿洞,实地查看地形走势,又用罗盘推演,结果只是土金气旺盛,无关阴阳。
这倒是让张有志犯了难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如今却是连这僵尸一个照面都没打过,心里难免惴惴。但是无法,既然收了钱财,必要替人分忧。随后张有志便与官方一道,寻觅起僵尸的去向。
根据官方的线索,张有志先是到了一处钟乳石的岩洞。本来岩洞是一处灯光炫丽,充满神秘的瑰丽自然风光,可自从可能进了僵尸,便被封锁了。张有志带着准备好的公鸡、黑狗和墨斗线,糯米,汽油等各式各样的物件进入岩洞,先从外到里点起人香,引诱僵尸。这时有人好奇这人香是什么,怎么会对僵尸有效用呢。张有志便答说,人香中含了健康男人的血液,阳气十足,这香火又是阴人阴尸最好之物,只要这洞里真有僵尸,必定会循着人香自投罗网,此时只要等待便可。说完又招呼起人将墨斗线布置成网,悬挂起来。墨斗线是工匠之神鲁班所创,具有神威,又带拉直线取邪不胜正之意,最为辟邪。僵尸十分惧怕。
等过了几个小时,众人果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踱步声从岩洞里面传来,众人精神都是一凛,官方的人马上安排发放了防毒面具,众人打扮妥当就备战应敌。
很快,昏暗的游客通道之中,缓缓挪步行来三具已经烂成乱七八糟的走尸,在周围布置的光怪陆离的射灯照射下,更添几分恐怖。
话说这僵尸也有高低之分,最低级的就是这等走尸,只会追逐人气阳气,毫无灵智,所以也叫白尸;再者就是能言善跑的活尸,也叫绿尸;更厉害的便是飞天夜叉,也叫金尸;最厉害的当属如《西游记》中孙悟空打了三次不死的玉髓不化骨,也叫不化尸。当然如将臣、旱魃等因古神犼的魂魄变的四大尸祖不在此列,不可拿来相提并论。
众人在一旁敛气凝神等着三僵一步步走到陷阱中来,等那三僵贪婪吸食着早已准备好的人香,官方的同志看了一眼张有志,张有志一个手势,布置着墨斗线的人将那墨斗线织的网兜头罩在三僵身上。三僵被这么一兜,登时像千岛湖里捞出来的肥鱼一样扑腾起来,众人被这三僵疯狂抖动的一幕吓得抖若筛糠。就连张有志也是头回看到这等骇人的事,也是吓得连连祷告。
三僵扑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阴气泄尽,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张有志怕僵尸装死,又放出黑狗,公鸡这等纯阳活物去探,发现没有异常后,才让人撤下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烧了之后,收敛起骨渣尸灰,到时寻一块宝地,好下葬超度。
冯富商见到如此轻松解决了三僵,心里总算有些安定,对张有志十分钦佩,当即又许下一些空头支票。张有志浑身被冷汗打湿,早就有些后悔接这趟差事,打个哈哈应付过去。
接着,众人趁着天色还早,又到了曾经其中一头僵尸出现过的悬空寺。到了这里,张有志一时有些紧张,冯富商问其何故。张有志便说,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这庙有比丘住持时是佛门清净地,但是如果废弃了,就成了天然的聚阴地,俗话说,荒庙百年,尸家重地。而这悬空寺有千年历史,从明末就荒废了,阴气已经积重难返,怕就怕这僵尸在里面养尸修行,得了修为,那到时候就糟了。
冯富商听闻此言,虽然还是稀里糊涂,但是心里却是知道这事情恐怕麻烦了,顿时急的如热锅蚂蚁团团乱转。
偏死不死,这时候冯富商又接到有人打来小灵通,说是医院里的工人怕是快不行了,更是差点让冯富商急血攻心,这如果矿上出了人命,赔钱事小,说不得还得吃牢饭。人命关天,也没法子,只好又求助张有志。
张有志摇头晃脑想了一阵,这些人都是因为阴冲尸毒中招,那就要靠阳气拔毒救命,一边告诉冯富商准备小米,糯米,红枣,朱砂,半新不旧的现钞,一边让人带着他去往医院。
到了医院,先是将窗门洞开,引进来夕阳补充病人的阳气;又把现钞、小米倒在病人身上,逼出阴气;最后将红枣、朱砂按比例磨成粉末,用洗糯米的淘米水混合给病人饮用,拔出尸毒。忙活了整整一夜,才堪堪把几人的命保下来。后面,张有志又交代冯富商给病人们购买六十四味地黄丸,每日吞服,补充阳气,这才去了冯富商订好的宾馆休息。
等到第二天中午,张有志才睡醒了起来,连呼廉颇老矣,只能吃饭了。这时,冯富商已经等在楼下,外面可还有两只僵尸没有落网,他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可张有志却并不着急,反而翻看起来茅山秘术的典籍和当地的县志。他知道,以他的浅薄的修为,如果出逃的走尸已经修炼成了活尸,他是一点赢面都没有的。他目前迫切需要掌握清除活尸的方法和这些僵尸形成的原因。
茅山秘术有八卦之数,千变万化,制服僵尸的法门成百上千,最有效的自然是雷法,最不济就是符箓。但是茅山首重传承,张有志半路出家,会一些以阳克阴的基本道理已经超过普罗大众,可是法术之类,却是向往,并不会操演。翻看了一阵茅山秘术,反而给自己添堵。
顺了几口气之后,又拿出当地的县志翻看起来,县志是清光绪时作的版本,没看一会儿,竟然真找着了这铁矿的资料,一看之后才知道原来早在明朝万历年间,明神宗广开矿税敛财,就有矿工被埋入其间。后来清朝洋务运动,又大肆开采铁矿,在这铁矿之内就发现有这类僵尸。不过当时天下修为高深的道家人不少,官府把人请来,分分钟就给制服了,然后用桃木钉钉穿心脏,用黑水泥一浇,上面点个天灯,就完事了。
张有志对自己的本事自然有数,万万不敢托大,只好把实情告诉冯富商。冯富商想了又想,他最擅长的就是赚钱,也最擅长使钱,便用了钱能通神的法子,邀请当地的驻军给市里的重点高中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为名进行实弹演练。当天在悬空寺下还是用老办法用人香将僵尸引出,最后榴弹炮齐射把僵尸炸成了渣渣。随后又收集残骸进行火化,准备到时候一起掩埋超度。
等解决了这棘手的一头,还剩下最后一头却是有些犯难,因为这头的踪迹最为缥缈,官方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又过了大概半个月左右,在远离铁矿的四十公里外,两位到山上一个名为仙人洞的溶洞探险的初中生到派出所报案,说是在仙人洞中有形迹可疑的人,并且洞中还有恶臭传来。
冯富商得了消息又去请张有志,张有志当即准备了花样百出的家伙什,带上当地的泥瓦匠就跟着官方的人上了山。上山之后,众人还是带着防毒面具进入仙人洞里点上人香,外面则是设置了一个水泥坑做陷阱。可点了几通人香,始终不见僵尸前来。冯富商心里着急啊,此事一天不解决,铁矿一天不能开工,每天都是如水的钱在流失,最后下了重赏,张有志等人才打起手电,火把,主动出击。
众人胆战心惊地在仙人洞大小九条通道来了个地毯式搜查,结果除了恶臭,连一个鬼影都没有。眼看天色已晚,众人在仙人洞中又钻了一天,身心俱疲,本来都想打退堂鼓了。张有志找到冯富商,说道,冯老板,现在仙人洞中只有主洞里面一个大水潭没有查找,结合洞里面浓郁的尸臭,那头僵尸肯定是来过这个仙人洞,很可能已经掉进了水潭里面,为今之计,只有把水潭里的水抽干查看。
冯富商对张有志已经言听计从,赶忙让人从山下的农技站租来几台大功率抽水机,又从山下的农田里接来二百八十伏的农用电,轰隆隆地抽起水来。
抽水工程进行了两天两夜才把那看着小小的一潭水给抽干,结果,那最后一头僵尸果然就在潭底淤泥里躺着,不过,发现的时候已经四分五裂,不能再威胁无辜市民了。张有志看到这幅情景非但没有开心,反而心头生出警兆,什么东西连这僵尸都能咬碎,恐怕也不是一般善茬。赶紧在四周打量一圈,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只大若磨盘的山龟,正一动不动地匍匐在那,只有眼皮一开一阖,显示是个活物。
张有志将发现告诉了冯富商,冯富商看到这么大个头的山龟先是惊讶,后面又是狂喜,龟乃长寿的象征,这么大一只龟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已然成了活宝贝了,立马组织在场的民夫将龟打捞起来,吊出了水潭溶洞,后面又有人在潭底摸到了古代的锭银,财宝,和不知名的骨头,一时间在当地引起轰动。仙人洞整整被当地百姓犁了好几遍,才因为山水重新灌满潭底才作罢。
等事件平息,张有志将传说中的五疯僵入土为安,冯富商又找来法师超度,才算将此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五疯僵的传闻如今算起来已经差不多过去二十年,我当时正在上初三,面临中考。因为当时此事被官方多次辟谣,我本没有当做真事。只是后来我从事了保健品原料的销售工作,机缘巧合下遇上了我的高中同学,他如今是一家全球闻名的保健品原料和成品销售公司的总经理,与他说起家乡的这个怪谈时,他脸上表情暧昧。我连忙问他何故,他问我,他姓什么。我答说,你姓冯。然后他便将他父亲与张有志寻五疯僵之事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五疯僵当年的真相。而至于他们家为什么没有再做矿产生意,转做保健品,也许也有张有志的指点吧。
抛开同学的发家史不说,五疯僵的形成我也找到了类似的案例,按《子不语续》中所述,“云南多五金矿,开矿之夫,有遇土压不得出,或数十年,或百年,为土金气所养,身体不坏,虽不死,其实死矣。”
这些让人闻风丧胆的五疯僵,其实不过是死后连归宿都没有的苦命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