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入屋内。
内心越是炙热，少年的手反而越稳。死中求生已经经历过，还怕什么险中求稳。
阴沉的看着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两人，薛天成就像盯着两条待宰的畜牲。
心中算计了一番先杀哪个，少年下定决心，踮起脚尖向其中一人悄悄摸过去。
薛天成双手握住柴刀，对准熟睡中的男人脖子，高高举起。
手起刀落。
饶是以孩子的臂力，平常用来劈柴的刀，也能深深咬进人的身体之中。
虽然没有完全切断，但男人的脖颈也只留有一层薄薄的皮肉相牵，显然已经彻底断气。刀刃嵌入之深，仅是连拔出也要双手一并发力。
原本随着呼吸胸膛一起一伏的男人，在一阵细微抽搐后就再没有动静。
俯视着眼前死状惨烈的尸体，正想着还剩最后一人的同时，薛天成猛然惊觉身后鼾声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
脖颈微微一凉，没有回头，少年直接就地向前一滚。背后一阵风声，某样尖锐物体从脊背上方擦过。
“躲的漂亮。”背后传来赞赏的声音。薛天成靠着墙壁转过身，看到黑暗中脸上有疤痕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手中的短柄斧保持着横劈的动作，如果刚刚没有闪开，恐怕已经被一刀两断。“小鬼，你多大？”
没有理睬，薛天成毫不犹豫的拿出背在背上的弩弓，扣下板机。
男人哈哈大笑，重斧将箭矢一刀两断。在挥斧遮挡视野那一瞬间，少年已然从视线中消失。
“溜得够快。”男人不在意的一笑，没有急着追上去，扫了一眼身边逐渐冰凉的尸体，“居然被这种小鬼干掉，看来还是得找一些有实力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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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藏在屋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屏住呼吸。
为了不被察觉，连杀意都没有向那个人释放，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之前藏在屋顶的时候也是，那个家伙和前面两人不一样，过于敏锐了。恐怕经受过某种专门训练。
稚子是无法和成年人对抗的。在已经暴露的现在，想要杀掉一个手持凶器的壮汉，几乎是痴人说梦。
大部分人都会放弃逃走吧。
正因为对方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还有机会。
“喂！小鬼，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手持巨斧从房间中出来，在大堂中慢慢踱步的男人看起来就像一尊凶神。“不会到了现在，反而怕了吧？”
左脚勾住一只板凳，踢向男人面门。随后一踏地面冲向窗户，翻墙而出。
拨开不带有一丝力道的板凳，男人看向窗户。“又逃走了？”接着走到窗前，探出半个身子张望。
当男人的背暴露在视野中，攀附在屋顶上的少年松开手，下落的同时抓住咬在嘴里的柴刀，带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刺向男人后颈。
男人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干脆双手抓住窗棂，选择了将整个人撑出窗外。
柴刀刺进男人的侧腰，但是与先前杀人的手感不同，没有割开皮肉的滑腻触感，刀刃也只是戳进去短短一截。
下一瞬，薛天成感觉自己的手臂被重重握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孩子单薄的身体在空中被抡起一圈，随后整个人以背着地重重砸落，受力的脊梁仿佛断成几截。
喉咙涌上一股铁腥味，两排还未来得及换的牙齿松动崩碎，仿佛含着一口碎石。
视野模糊一片，隐约看到一道移动的黑影，用尽全力将左手死死握住的刀向黑影掷去。
拼命睁开眼睛，眼前是俯视着自己，安然无恙的男人，那道黑影高耸如铁塔，沉沉地压上来。
“真厉害。太厉害了。”男人一脚跺在少年胸口处，将薛天成胸腔中的气息全部挤出。感受着脚下踩着的身躯单薄，男人也暗暗感叹。做绿林道一行这么久，被官道匪道两路人士不知道复仇过多少回，但是像这个年纪的还真是第一次。
虽然是偷袭，但一个年级尚幼的孩子竟然还真的杀掉了两个人……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怀念的神色，脸上的刀疤仿佛活物一样蠕动起来，“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几岁？十五？还是十六？”
丝毫不在意面部因疼痛而扭曲少年眼中惊人的杀气，男人依然用一种仿佛欣赏着艺术品一般的赞叹眼神看着薛天成。而且既然事先没有从衙门的线人那里得到任何通知，那就说明这个小鬼全程都想着自己解决，从他杀掉那几个人可以看出早有预谋布局，也就是说他哪怕是找到这里，也没有去跟官府报案。
从杀第一个人开始，一直表现的沉着冷静的孩子，突然如同发疯一般挣扎起来，想要伸手去够散落在不远处的弩箭。薛天成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却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那终于不必再加以隐藏的愤怒，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低声咆哮。
男人的神色立刻变成不带一丝惋惜的狠厉，脚上加重力道，将少年的身体进一步踩陷进冰冷的泥地中。斩草必定除根，越是天赋过人，就越不能让他活下去。
“安心吧，不会让你死的太轻松，首先……左手是你的惯用手吧，”男人手中的斧子随意一挥，左手的手臂根部感到冰凉的触感，然后是鲜血飞溅到左侧脸庞。
“啊啊啊啊啊！！！！！”薛天成感受到左手一阵冰凉，然后别只能让人发狂的剧烈疼痛，一股高过一股的不断涌进大脑，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嘶声惨叫，许久才发现那竟是自己的声音。
男人高高在上的看着地上如同一只溺水的鱼一样不断抽搐着身体的少年，轻轻左右摇了摇头。
可惜再怎么天赋异禀，一个在乡镇里长大的孩子的眼界还是太小了。男人用左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后腰，衣服下面的触感坚硬而冰冷，那是在身体上包裹着的一层金属软甲，被柴刀刺到的地方只是微微凹陷进去了一点。想到这件自己曾经的官府捕头生涯中穿着的制式软甲居然会在今天救了自己一命，男人不禁感慨万千，犯事出逃落草为寇已经快过了十年，因为在官府中还有不少旧友，所以不必时时提心吊胆，不免松懈的许多，差点被一个小鬼给取了性命。
“天才很多，可惜活下来的很少。太聪明的容易早夭，早早死在像我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手里，连我都有点替你可惜。”
其实少年已经睁不开眼，更看不清，不断耳鸣，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有逻辑的句子。
巨斧带着风声迎面劈下。少年不躲不闪，也不闭眼，双目直直看向夜色中那一轮明月，此刻仿佛烛火一样时明时暗摇曳不定。满眼泪水的孩子嘴唇微动，低声呢喃一句。
“爹，娘，孩儿不孝。”
然后，在模糊的视线中，少年蓦然看到，一只大手托住重重下坠的斧刃，将其硬生生止住。
男人似乎更为震惊，立刻扔了斧子，毫不犹豫地跪下，“老神仙多有冒犯！是哪位门派中人能否知会一二，万事可商议再……”
一根细瘦手指遥遥一点。
连刀刃也无法刺穿的软甲，连带着男人的肉身一起炸裂，头颅高高飞上天空。
少年仰头望去，出手的是一位穿着宽阔道袍，身材高大的老者。
但不知为何，站在老神仙身边的女孩却更加吸引薛天成的目光。躺在一片血污之中，左手被连根斩断的少年与年龄相近的少女目光相撞。
在意识朦胧前的那一瞬，少年仿佛看到粉雕玉琢的女孩红唇微启。
“救他。”
然后那高大老者微微躬下身子。
“老朽听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