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伴？
正想的出神的朱由检听到这个称呼，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但一看到身边王承恩那眼中掩饰不住的忧虑后，朱由检一下子将这人的身份全部想了起来。
曹大伴就是曹化淳，也是一位打小便陪伴他身侧的老人。甚至可以说，若比较亲疏，王承恩还得排在曹化淳之后。若非他当时身为大太监王安的干儿子，不得不站队大太监王安，恶了魏忠贤，被打发去南京坐冷板凳，朱由检身边的首席大太监，非这个曹化淳莫属。
不过这是历史上那个朱由检的想法，对目前的朱由检来说，肯陪他一起挂上歪脖树的王承恩，位置和宠信程度显然不是如今的曹化淳能够相提并论的。
更令朱由检在心底疏远曹化淳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这家伙干爹是老太监王安，与东林党人的关系向来比较亲近。
在如今朱由检与东林党人相看两相厌，大肆收拾东林党人的情况下，曹化淳显然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地位。
不过毕竟是心腹老人出身，马不停蹄的从南京千里迢迢的赶来，若是不见，也会寒了人心，因此虽然心中不喜，但朱由检依旧让王承恩将曹化淳带入。
崇祯皇帝的表情一丝不落的进入王承恩的眼中，眼见皇爷似乎情绪不太对，根本没有任何欣喜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厌恶曹化淳，王承恩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显然他是猜对了，对于曹化淳向来亲近东林党人的作风，如今还能入皇爷眼中才是怪事。
不过这对于他却是好事，这便意味着再也无人能够动摇他做为皇爷第一心腹人的位置了。
“奴婢曹化淳叩见皇爷，数年不见，皇爷风采远胜往昔矣！”
不多时，曹化淳便在王承恩的带领下，进入了冬暖阁。他一进来眼圈就红红的，纳头便拜，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这并不是装出来的，有一部分是看到自幼服侍的皇帝难免激动，二来是终于摆脱了在南京落寞孤老的下场。
天启三年依附于客氏的魏忠贤，与依附于张皇后还有东林党外援的王安斗的那是一个你死我活，他原本就不够资格掺合其中，只是因为跟着王安办事，便即被魏忠贤这位胜利者寻一个由头便即打发去了南京闲置。
这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天启皇帝继位时与如今的崇祯皇帝差不多大，谁能想到天启皇帝驾崩的这么突然，信王顺位登基，他曹化淳一瞬间便即完成了从待罪之身到皇帝心腹大太监的华丽转变。
“起来吧！曹伴当远来辛苦，且先下去休息几日吧。”
朱由检却是没有这么激动之情，完全入不了曹化淳的戏，便即平静的说道。
“呃？”
这下轮到曹化淳傻眼了，皇帝对他客气，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一个做奴婢的，若主子见了他还会跟他客气一二，那绝对不是客气，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疏远。
“皇爷，奴婢还有事要禀报。”
眼看若是这般走出这个房子，再次被闲置的命运就会毫无意外的落在自己头上，曹化淳也是一个果决之人，立即咬牙下了决定。
“什么事？”
朱由检心不在焉的问道，虽然稍微耽误一点时间，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这个身边老人的。
“皇爷，东林党人贼心不死，还打算挑衅皇爷威严！”
曹化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东林党人打包卖了出来。
曹化淳讲出这个消息，倒是出乎了朱由检的预料。他原本还以为这家伙会不知死活，火中取栗替东林党人说话，但他显然高估了这些依附于皇权藤蔓上的阉货们的节操。
“说来听听。”
这是一个立场问题，只要曹化淳没有站错位置，朱由检也不会将这个心腹老人给推给外人。
“皇爷估计已经听说这帮人又在开始串连，但是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打算拿先帝驾崩做文章，已经在推敲流言，准备影射在魏公公与皇爷身上。”
曹化淳快速的说着，然后他成功的捕捉到皇爷的瞳孔急骤的收缩了一下，顿时心下大定，明白自己再也不会成为边缘人物了。
“说详细点。”
朱由检确实是被惊到了，而且这么恶毒的攻击和栽赃更是令他全身充满愤怒，他的身体立即坐直，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龙椅扶手，严肃的说道。
“天启七年八月底，闻皇爷即位，周延儒、钱谦益便即以游历为由，收拾起居沿运河北上。一路风雨无阻，及至前日便即到达京城。路中便听闻京城巨变，不，京城传来皇爷拿下户部左侍郎钱龙锡等人，并且将户部贪腐之人一网打尽，户部几乎为之一空，俱分外惊惧。”
“钱谦益当即便即便要掉头回乡，周延儒却是劝住钱谦益，依旧一同向北而来。”
“途中这二人言谈之间，对朝堂多有诽谤，更是痛骂魏公公祸国秧民，发誓与之不死不休。还托奴婢对皇爷多多劝诫，要，要皇爷多亲近正人君子，远离魏公公这等祸国小人……”
这话说到这里，曹化淳已经额头见汗，偷眼看朱由检依旧是一脸平静，但目光已经带着些许的不耐烦，顿时收心，明白皇爷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些。
“至通州时，奴婢在舱呆的闷了，出仓想去船头透气，却是无意中听到周延儒与船中同行的张溥谈话声，那张傅正好说到先帝驾崩，其间扑朔迷离，或与魏逆与今上有关，他打算回江南好好调查一番。事关重大，奴婢不敢细想，刚想凑近听个仔细，却听周延儒冷喝打断张溥，然后二人话语便小了下去，具体如何行事，奴婢也未听的清楚……”
曹化淳说完，重重的叩头在地上，再不言语。
虽然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朱由检却是已经心中翻江倒海。
张溥可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主，而是一个能够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在如今东林不断的式微之下，他组建的复社如今已经快要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了。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比东林党更加难缠的组织，甚至可以说一旦触碰，就会南方动荡！
这样的人，若是铁了心决定造谣，那这本就子虚乌有之事，也会变成一件南方士人离心离德的大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