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楼检查下来,没有什么异样,这家人多半是逃走了,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下了楼,见刘锦正骑在三轮上玩的不亦乐乎,口中模仿着摩托车的轰鸣声,神色间像是一骑绝尘的昨日车神。
“锦子哥,你够了。”谷悠无语,腿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消停点儿。
刘锦从三轮车上下来,恋恋不舍地抚摸着车把,叹道:“想当年,我可是骑着三轮车玩漂移的男人。”
“这……能漂嘛?”谷悠问。
“你说呢,当然不行了。”刘锦耸了耸肩。“当时我拧动车把直逼九十度,速度得有好几十迈,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反正比今天要惨。”刘锦的嘴脸,有炫耀和吹嘘的成分,要不是腿有伤,谷悠想他绝对会翘起二郎腿嘚瑟地猛抖。
坐在椅子上,没管上面是否有灰尘,疲惫席卷全身。谷悠说回正题。“锦子哥,你觉得怎么样?”他冲着三轮车歪了歪头。
“那样速度肯定是快,可……”刘锦脸色忧虑。“可是,门口的丧尸也不会让我们痛快地离去啊。”
“办法是绝对会有的,我想问你,咱们俩骑这个离开,你认为能平稳到达三木庄吗?”谷悠说。“你的腿,还有我的手,走不了多远,出这个小镇都难。”
门外抓挠卷帘门的声音减小了,看来丧尸并不会一直采取进攻,但也不见得会离去。两人的对话都是压低声音进行的。刘锦沉默,现实摆在眼前,如果不用非常规手段,逃出生天是没有指望了。那倒不如破釜沉舟,尽管会引起多数丧尸注意,可速度上快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好,你想怎么做?”
见刘锦同意,谷悠点头说:“等天亮。”
日月更迭,漫漫长夜终于是熬过去了,两人几乎没睡,外面是无断续的丧尸嘶吼,这让谁能够安心睡去,刚一进入梦乡,那仿佛在耳边回荡的吼叫声就会把你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
“没睡?”刘锦弯曲了一下腿,经过一晚上的催化,那块儿淤青更痛了,身体也有些僵硬。虽然已是三月,但夜晚还是有些凉。
谷悠站起身,做了做拉伸,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得刘锦好生羡慕。揉了揉手腕,同刘锦的腿伤,他的手腕也是愈发的肿胀,不过没关系,只要稍加注意很快就能恢复。
“天亮后,眯了一小会儿。”谷悠剥开一根香肠,两口吃干净,又喝了几口水。
他出来只带了两瓶水,现在只剩少半瓶了。他第一次意识到,末世危机,不光身处于满是丧尸的危险环境之中,还会又食物短缺的情况出现,这种情况可以想象,像自己手里的香肠之类的食物在吃光了之后,恐怕就要自己寻找食物了。
春季、夏季、秋季好说,可冬季呢?又有多少人会在今年年底的寒冬腊月,没有亡命在丧尸的爪牙之下,而是死于饥寒交迫里。
将沉重的心绪暂时放下,这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谷悠把头在窗沿下慢慢抬起,观察街道中的情况。
很不容乐观,几乎都不用数了,昨晚追他们俩的那些丧尸,基本上全都在门口前的那条街徘徊游荡着,不过已经有远离、顺着街道离开这里的趋势了,可这要等多久,刘锦和谷悠背包里的食物撑死还够个一两天,这还是要不能吃饱。
这栋楼里面或许会有点东西能吃,但哪儿能把希望寄托于这里,他们是一定要离开的,趁现在腹中有食物,精神状态还不错。
谷悠轻声推开一扇窗,然后又抬头看看有没有丧尸注意这里。他回过头,搬来一把椅子,踩在上面,拧下屋顶的灯泡。拿在刘锦面前,对着他悄声说:“去找一些像这样易碎,还容易发出噪音的东西,不要发出响声。”
刘锦点头,拖拽着受伤的脚在屋子里搜寻。而谷悠攥着手里的灯泡,在打开的窗户前,牟足了全身的劲儿,朝着打开的窗户,以斜向上四十五度的仰角用力抛掷了出去。
灯泡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砸落在地上,稀里哗啦,一时间,无数丧尸慢腾腾转身,扭头,无神灰白的眼睛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
谷悠静静等待,不消片刻,丧尸们逐渐往灯泡破碎的位置移动,但也只是一部分。见有效果,他接过刘锦递过来的瓷碗还有玻璃杯,一股脑地甩向远方,接连制造的声响有效地吸引丧尸。
无奈谷悠力道有限,尽管是在二楼,站得高扔得远,可并不足以保证一楼卷帘门前无一丧尸。谷悠不敢太过张望,所以无法判断楼下情形。
“行了吗?”刘锦倒在墙角,急切而小声地问道。
“你等一下,我去楼下看看。”谷悠猫着身子跑到一楼,一楼是没有窗户的,即使是白天,在这里也是光线昏暗,看事物看得不真切。
他耳朵伏在卷帘门上,听着门外的动静。两分钟过去了,他皱着眉起身,什么也没听见,是丧尸没在门前,还是隔音效果太好了?寂静给予他不安,让他无法做出下一步行动。
刘锦很信任自己,只是这次逃生计划几乎是围绕着他展开的,所有足以致命的选择题都需要他自己来做。谷悠把三轮车推到门前不远,检查链条和轮胎,用找来的打气筒打好气,坐在上面轻轻蹬了一下。
很稳,比自行车要稳很多。他在左手手腕上缠绕了几圈布条,以减轻在手扶车把时手腕发作的疼痛。
卷帘门是这栋房子唯一正常的出口,其他出口像是窗户什么的,都是在丧尸的视线之内,想要溜后门是不成了。谷悠搀扶刘锦下了楼,见谷悠已经准备好出发的准备,刘锦还是有些忐忑。
他说:“要是打开门后正好有丧尸堵住,那咱们怎么办?咱俩都有伤在身,被困在这里,有又谁会来救,超市那些人吗?或许建业会想起你,但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没事的,没事的。”谷悠抓住他双肩,“只靠咱们俩也可以脱困,你是陪我来这里的,所以就算我死,也会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出这里。”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刘锦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夜未睡的倦容和因恐惧而略显狰狞的面孔混杂在一起,导致他现在看上去有些不正常。“对不起,我没有……只是……”他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刘锦虽然经常外出寻找物资,不过都是在身体健全以及没受到丧尸威胁下进行的。没有医疗和食物的保障,哪怕感冒都是有可能是致命的。
超市那些人固守那些仅有的物资,还并没有意识到真正可怕的到底是什么。如今身为其中一份子的谷悠和刘锦,先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悠,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满脑子都是那上吊自杀的那一家人,我想,也许他们是正确的。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有什么意义。”谷悠的衣服被刘锦抓得褶皱,这么近距离,谷悠可以看见他泛红的眼底。“我父母被咬时痛苦的表情,还有那惨叫,至今我也没有忘记,甚至在睡觉时还萦绕在耳边。
小悠,你跟我一样,你的家人抛弃了你,我可以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是憎恨他们的,对吗?我说的没错吧。”
“可能是我还小,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楚,也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人生,但我却明白一个道理。”谷悠直视着刘锦的眼睛。“绝对——绝对会有那么一个人,希望你活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要长久。你爱你的家人,不是吗,要不然你也不会为了他们而跟蔡庆吵架。”
刘锦倒在地上,双手掩面呜咽起来。谷悠知道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别看整日里刘锦嘻嘻哈哈地,其实有时候表面越是无所谓,越是淡然的人,往往心里越脆弱。刘锦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说道:“我经常不顾危险去外面寻找物资,其实还有另一方面原因,那就是只要在那栋超市楼里,我就会想到我的父母变成了丧尸,被关在阴暗的楼梯间,我没有勇气呆在那儿,只敢每天晚上去锁住他们的门前,祈求他们的原谅,都怪我没有保护好。”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谷悠坐在了他旁边。“在我从建业哥口中得知我家人抛弃我的事情,呼——那心情真是复杂,中考模拟试卷都没有那么复杂。”
“呵呵,你这比喻让我无言以对。”刘锦闻言失笑,神色间舒缓不少。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那种欲炸欲裂欲疯癫的状态了。“我应该想得开一点儿,连你这个十五岁的小孩都能想明白的事。这么一相比,我真替那一家人感到不值。”
“我只是怕你在精神错乱下,做出什么意料不到的举动,我可还不想死。没有你,我也离开不了这里。”谷悠说。“况且,那一家人只是做了他们自己的选择,哪怕是有一丝希望,我想也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你我不同,你是你的父母赋予了你新的生命,而我……理由有些丑恶,他们抛弃了我,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让他们后悔做了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