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荔莹看到李兰对闫逸飞的态度，知道他们之间感情还没破裂，复婚是迟早的事，待她电话结束忍不住说道：“李律师，闫老师其实是个好人，以后再难碰到，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个店，你可要好好把握。知道吗现在的中年男人都是紧俏货。”
“得，打住，我们现在说说你家老王的事。”李兰不想在一个男人面前谈自己的私事，“明天事故处理中心你们两口子去，我可以退居二线了。”
“别啊，”魏荔莹露出夸张的表情，“是不是觉得我们没付律师费，想中途退缩，现在我就划给你，说吧，一共多少钱？”
“魏荔莹，律师费我替你省了，你家老王是老江湖，这点小事难不倒他。现在的程序很简单，就是探探对方的口风，问他们想要多少钱，如果要求不高就满足他们，如果要求太离谱就走法律程序，将来需要走法律程序我再介入，你们看好不好？”
“我嘞个去，我看律师费你还是别替我省了。”老王头摇得惊天动地，“我这个大老粗还笑傲江湖，江湖笑话我还差不多，李律师你还是去吧，像我这样不会讲话的人，好事能办成坏事，离了你可真不行。”
“老王同志，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千万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李兰站起身，“如果你们谈不拢我再上，这样有个缓冲余地，有我在后面压阵，你们两口子大胆往前冲，小车不倒直管跑。”
“姥爷，”老王看她一眼，“我一点底气也没。”
“放心吧，勤劳勇敢的苏州人民是善良的，不会为难你们两口子。”李兰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魏荔莹说：“晚上你住哪儿，我来安排住宿。”
“不用，你们夫妻难得聚一次，我就不当电灯泡。再说，我有一个重要客户，谈一笔大业务，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李兰说完就离开了。
魏荔莹起身要送她，张校长打来电话，她接完电话再去送李兰，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张校长说，郑菲菲胯部受伤，生命无碍。魏荔莹听到这话心里踏实许多，不过还是有几分难过：现在的孩子真不省心。
【郑】
剑接到张校长的电话时，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说郑菲菲跳楼，他第一个反应是，孩子在培训机构受到体罚，不堪受辱，一时想不开做出偏激的事，当然因为受到良好的教育，他这话没说出口，快速赶到励志教育。
医护人员正在往救护车上抬人，郑剑看见赵一南，简单询问课堂上发生的事，才知道，张校长真的没体罚孩子。
他和张校长都上了救护车。
郑菲菲在车上一路不说话，只是目光冷漠地注视一个方向，救护人员是个老医生，试图与她沟通，“姑娘，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嘛要走这一步路。”
姑娘把脸转到另一边，并不说话。
郑剑一脸沉重，陷入深深思考。
他小的时候，父母动辄训斥，从不关心他的感受，他也没有自杀的想法。那时候的他也调皮，当着爹娘的面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记得上初中时和同班同学吴响打架，吴响的妈妈来家里告状，老爹不问缘由当着吴响妈的面，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
现在的孩子，甭说打两巴掌，即便说上两句，心里便承受不了。去年市区一所中学的高三学生，高考没考好，父母数落他几句，最后从学校的教学楼七楼跳了下去，还有一个初三女生，不知因为什么事，从和平桥上跳入故黄河，打捞上来后已面目全非。
现在的孩子，一句话不入耳，便甩脸色给父母看，经受一点挫折，便轻生自杀，个个宛如温室里的花草，经不得一点阳光和风雨。
到医院后立刻进急诊室，拍CT，很快检查结果出来，谢天谢地，只是胯骨有轻微的骨折，医生建议打瓶点滴，再观察一夜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伤，郑剑表示赞同，恰巧谭琪赶到，坚决不同意。
【他】
把妻子拉到走廊里：“你什么意思？”
谭琪惊奇地看着他，“是你亲生女儿吗，你怎么一点也不心疼？现在张校长说他没体罚学生，只是让她站起来听课醒醒困，你相信吗？反正我不相信。在众多的学生面前让郑菲菲一人站起来，本身就是一种体罚，侮辱她的人格，伤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她才选择这么极端的做法。”
“谭琪，这件事情传出去影响不好，所以不要把事情扩大化，我的意思是能早点上学就尽量早点去，医院非久留之地。如果换你是任课老师，你会采取什么办法？”
“批评教育，正确引导。”
“拉倒吧你，”郑剑打断她的话，“老师面对不听话的学生，和我们医院遇到不讲理的家属一样，你们饭店碰上不按套路出牌的酒鬼一样，都要惹上一肚子气。现在正是因为家家都是独生子女，个个当成宝贝疙瘩，全部娇生惯养，所以老师也不敢管孩子，唯恐家长来闹事。从这点推论，张校长是不会体罚学生的。”
“郑剑，我发现你很反动，你到底跟谁是一派的，怎么净帮着对方说话。”
“老师不敢管学生，都是你这样的家长造成的。你想让孩子住院，就是让培训机构多出点钱，这有意思吗？”
“有意思，”谭琪不依不饶，“每个人都要为他的行为负责任，我们让他多花点钱，让他吸取点教训，虽然对我们的孩子没有好处，但是让别的孩子受益，以此为鉴，他再不敢体罚别的孩子，我是替中国的学生打抱不平。”
“我去，”郑剑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天下为公，结婚这么多年，没看出来你有这么高的境界，我给联合国打个招呼，让你当下届联大秘书长。”
“不稀罕。”
“你考虑没考虑，课程耽误下来，菲菲可能跟不上班？”
“我不管那么多，我要先治好女儿的伤。”
【按】
照谭琪的计划，女儿应该办住院手续，在这多住几天。意外的是，负责医治的医生不给办住院手续，意思她是轻伤，无需住院。
谭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医院有钱不挣，把病人往外推，他们脑子不会有病吧！“你这是不负责任，我要投诉。”
对方是位年轻的男大夫，只是不经意看她一眼，“没病你住啥院。”说完就直接向办公室外面走。
谭琪忍不住骂一句：傻X。
傻X没听见她的话，继续朝外面走。
郑菲菲自进入医院，既没有高兴的成分，也没有痛苦的表情，没有阴雨，没有晴天，跟谁都不说话，全神贯注看自己的手机。
郑剑突然发现，自己不认识自己的女儿，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突然变得蛮横不讲理起来。不，也许他以前没注意女儿这个细节，平常都是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很少有与外面接触的机会，偶尔参加单位同事的聚会，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孩子，都哄着她，逗她开心，没人注意这个孩子懂不懂礼貌。
“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好的家长。”郑剑想起这句话，心里感到有些自责。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郑菲菲很快睡着，谭琪趴在床沿打盹，郑剑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一会，后来迷迷糊糊的算睡了一会，走廊里不断有人走动，根本清静不下来。
天亮后郑剑去上班，谭琪留下来照顾女儿。
【早】
上气点半之后，谭琪向郑菲菲的班主任请假，说郑菲菲从二楼摔下来，大概要请一个礼拜的假。她原本想说郑菲菲生病了，后来想上补习班的孩子一定会把真实情况传过去，到那时班主任知道她撒谎，会很尴尬，所以，她实话实说郑菲菲从二楼摔下来。
班主任很惊讶，嘱托孩子安心养伤，闲暇时间看看书，不要把功课拉下来，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在微信里沟通。
“谢谢你，王老师。”谭琪确实很受感动。
“不客气，”王老师回信道，“安心养伤，努力学习。”
谭琪又给自己请假。老板姓赵，讲话很客气，询问女儿是不是受到设么刺激，培训机构的老师有没有过激行为，不要听一面之词，多从哪些学生那里打探消息，那些孩子不会撒谎的。接着又嘱咐她好好照顾女儿，自己也多注意休息，这本来都是一番好话，临了到最后话锋一转，“谭琪，明天能不能上班？”
谭琪像鱼刺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迟疑半天回答道：“我尽量。”
这是明显地催她上班的意思，年轻的时候感觉不到，过了四十以后，谭琪感到生存危机，她有个闺蜜干会计，不过四十岁，去年公司破产下岗了，原以为找个工作很容易，没想到找了半年未找到工作。
年轻的时候找工作，那时单位需要有经验的，现在有经验了，人家要求不超过35岁，大学刚毕业优先录用。工资2000到4000，所谓两千到四千其实就是四千，两千块钱的工资，甭说实现自己的价值，连生活费都裹不住，所以闺蜜一直劝她，谭琪啊，别认为自己的破单位不好，当你再去找工作，根本就没有五千一月的岗位。
从那以后，谭琪一直珍惜现在的工作，她原来打算让女儿住院，现在彻底打消这个念头，打电话给郑剑，让他下班后接女儿回家。
郑剑下班后开车去医院，把女儿接回家。
【回】
到家的郑菲菲把门一关，把自己锁到屋里，郑剑和妻子面面相觑。
一向强势的谭琪，现在妥协了，不再吼叫，也不再大声说话，小心翼翼地像个小媳妇，去厨房做饭，做好后把饭菜端到桌上喊了几遍，郑菲菲才出来，狼吞虎咽吃下去，把碗和筷子一推，又回到自己房间。
郑剑说：“我明天还有一台手术，你在家照顾女儿。”
谭琪面露难色，把请假的情况说一遍。
“那怎么办呢？”丈夫长叹一口气，“几天前都安排好的手术，如果不做，病人家属会造反的，这可不是闹着完的，一顿饭可以不吃，手术怎么不做。”
妻子理解丈夫，只是轻轻说道：“还是我请假吧。”
“干脆请一个礼拜的假，就说女儿这个样子，上班也不安心。”
“试试看吧，谁让我们摊上这么省心的女儿。”谭琪把碗筷收拾好去厨房清洗。
一夜无事，郑菲菲草草吃几口饭，便立刻钻回自己房间，把房门关上，没有人知道她呆在里面干什么。
天快亮时谭琪敲门进去，郑菲菲正坐在床上看电脑，屏幕上放映一部电视剧，几个差心眼的女孩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笑着。
“有时间你还是多看看书，”谭琪不无担心地说，“马上去上学，恐怕跟不上老师的进度。”
郑菲菲眼睛不翻，依旧看自己的电视剧。
谭琪有些恼怒：“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我知道，你不要来烦我。”
“我在和你说话来，郑菲菲，你还想不想上学？”
“不想。”她回答得干脆利索。
“你……”谭琪抬起的手在空中舞了半天又放下来，面对这个小祖宗，她真是没了办法。
郑剑劝她：“算啦，不就是一个星期吗！忍一忍吧，熬过一个礼拜，把她送到学校，我们就解放了！”
郑菲菲说：“再劝我去上学，我就从上面跳下去。”
上面是三十层楼顶。
郑剑两口子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