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今年已经六十一了,十八岁的漂亮,遥远得就像火星,唯一留下了干柴一样高挑的身躯,让人想起她年轻时的苗条。
望着大门外的雨,霞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犯愁,中午还没有粮下锅,雨中的云烟又勾起她的回忆。霞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手头宽裕过。好像自从嫁到这个村子来,她就同开小店儿的熊家结成了欠债关系。不过,五十五岁以前,她是不怕欠债的,有一段时间,她还觉得欠债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因为,总有人帮她还账。
霞的人生也是几起几落,十八岁凭着自己长相漂亮,嫁给了十里八乡最帅气的波,他们也过了几年快乐的日子,她二十三岁那年,波帮人建房,挖地基时,被一块巨石塌死,留下了两岁多的大儿子。
当年经人介绍她又嫁给了冬,冬没有波帅气,但人诚实勤劳,霞给冬生有一儿,一年的冬天,她起早做早饭时,门口捡到女儿叶子,一家三个孩子,两口子苦熬到霞三十九岁这一年,冬说孩子们上学花销大,要去银矿上班,霞想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就让冬去了。冬到银矿上第二个班,就被塌死了。料理完冬的后事,还剩了八万多矿上赔的钱,她认为是家宅不利,所以,花掉八万多块钱,建了她现在住的三层小楼房。
好在大儿子已经二十一岁了,在煤窑,一年能挣几万块钱回来,家里的用度基本上也就够了,可是霞经常感到内心不安,害怕大儿子在煤窑出事,但事情的发展永远出乎她的意料,大儿子没有塌死在窑内,却好端端的疯了,回到家弄得鸡犬不宁,最后就吊死在三楼顶上。
她只好把所有希望放在小儿子身上,可是好景不长,小儿子得了肝炎,周围农民得肝炎的也不少,人们都活的好好的,单单她的小儿子,两年后就死在肝癌上。
最后一个希望就是捡来的小女儿叶子,可惜是小女儿嫁的家庭不好,没有办法在经济上给她有任何帮补,自己年老多病,如果不是有点农村低保,她就只能去讨饭了。她也想过卖房子,可是,邻居都说她这房子是凶宅,没人敢买。
少妇时,她欠债,第一任丈夫还;第一任丈夫塌死,她欠债第二任丈夫还;第二任丈夫死在银矿后,她欠债,大儿子打工回来总是一一的帮她结清欠账;大儿子上吊死后,她欠债,小儿子打工帮她还账;小儿子肝癌死后,她欠债,她领养的小女儿帮她还账。可惜,五十五随时,小女儿远嫁河南,就再也没有人帮她还账了。熊家的少老板每次见到她,尽量不望她,总是不愿意让她赊账,因为,她终究是还不上账了。
现在经常我们可以看到霞只影孤单的从乡村小路走过,时不时自言自语,不知道是述说着青年时期的快乐;还是述说着现在的孤独痛苦。
她有时候想自己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命硬的扫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