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你听尽世间事,辨真伪,知善恶,但你有没有听过自己心里的声音?有没有问过自己,什么才是真正应该做的事?”楚凉在谛听发怔的眼里看到了他心底的犹豫和疑惑,那是他的弱点,可以被击败的弱点。
无论神仙凡人,无论妖魔鬼怪,若是心乱了,便是溃败的开始,所谓的打败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少废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从我手里带走公主殿下的。”守护的职责现在是谛听最后的防线。
“是嘛?”楚凉轻蔑地瞟了一眼备战的谛听,碧绿的眼睛瞬息亮出诡异的光芒。
眼前猫儿变作的少女,也同时闪了闪碧绿猫眼,身后一条如长尾的黑色鞭子毫不留情地朝谛听的眼飞了过来。
“她的魂魄呢?!你居然把她炼成傀儡兽!”谛听身体往后一倾,避开了黑色长鞭的攻击,却也看清了此时的苍耳已失去了心智,魂魄完全掌控在楚凉手里,任由他利用。
谛听记得每一个和苍耳一起救下被迫害的流浪猫的夜晚,记得每次她为自由而欢欣雀跃的样子,记得每次救援失败时她痛哭失声的悲鸣,这样一个善良纯净的灵魂便如此被糟蹋了。
“她现在是我的,我给她了她一直想要的强大力量,不用像其他妖兽修个千八百年才有人形,不好吗?而且她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是我。”楚凉阴测测地挑衅,继续控制着苍耳攻击谛听。
谛听避开了苍耳所有的招式,直扑向她身后的楚凉,巨大锋利的麒麟爪似要一击拍碎他的灵体,但楚凉每回都用苍耳做挡箭牌,自己从不主动攻击,逗着谛听已经爆发的力量无处宣泄。
“你这不要脸的鬼,人家小姑娘喜欢你,你就这么利用她?你不是还有那个红衣女鬼小姐姐嘛?亏得我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没想到那么渣!”梦依依站在谛听背脊上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怒气和不甘,地狱的火已经从他的眼里烧到了他天灵盖的位置,身上的皮毛也是滚烫的,额前的独角都快成火炬了。
这个傻瓜嘴最笨了,怎么是那个嘴贱狡诈的楚凉的对手,梦依依不帮着怼回去,谛听早晚被呛死噎死。
“你还敢和我提她?我要拿你回去给我的蕊儿修补元神!”楚凉怒了,果然人人有逆鳞。
梦依依还没来得及嘚瑟地笑出来,楚凉已飞过苍耳的头顶,如一只鹰榫朝梦依依俯冲而下,利爪般的鬼手无限伸长抓向她的肩膀。
“我的元神还没补好呢,帮不了你女人。”梦依依一个下腰,谛听也配合地俯下身子,将将好躲过楚凉的劫持。
“那只能让你母亲帮我了。”楚凉转身再度袭来。
“你和她的罪责犯的是天规,谁都帮不了你。”谛听扬起狮尾扫了过去。
“天规?幽冥帝君可是犯天规的一把好手,我就不信了,宝贝女儿在我手里她还能不着急?”楚凉烟尘般散开无踪,忽然又在离梦依依咫尺的地方聚拢显型,眼看就要抓到她了。
“休想拿我去要挟母亲大人。”梦依依冰魄雪锥即时横斩过去,她已经犯了很多事儿,不想再让母亲大人操心。
“由不得你。”楚凉不再和他们纠缠,挥手间,苍耳从一个娇俏身型的少女变作一只体积可以和谛听匹敌的巨猫,他落在巨猫头顶,化作实体人形,手里一柄通体乌黑的重剑寒光深邃,那剑在风中呼啸而来的声音,像万千恶鬼一起哀嚎。
“万鬼刃!”谛听认得那把乌黑无光的剑,多少厉鬼冤魂收服在其中,它可以借里面任何一只鬼或者集结所有鬼的力量为剑的主人使用,所以楚凉在冥界也是少有对手的。
“楚凉,你若是伤了公主殿下,整冥界都不会放过你的。”谛听的速度稍稍快过楚凉和他骑下的苍耳,是因为他无人能及的洞悉和判断的能力,不过想战胜他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不愿意伤到小黑猫,谛听不仅要保护好梦依依,还想救回苍耳的魂魄,帮她恢复自由身。
“我早已忤逆伦常,被困在这原形的身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的蕊儿世世轮回在最卑贱的命运里,这一世她更是托生到心肠歹毒的人家,就因为是女婴,便在刚刚出生之时被活埋于市井热闹的地下,从肉身到魂魄终日遭受车水马龙的污浊之气碾压,无法脱身,你们又在中元节那一日将她元神打成重伤,她现在在煎熬中的等着魂飞魄散。下一世,我们再也没有下一世了!从此以后,世间不会再有我的蕊儿,而我却要永远流落人间,受思念之苦,我还怕与冥界为敌嘛?有本事你们成全我,让我和她一同灰飞烟灭!”楚凉字字血泪的控诉催化出万鬼刃里一个又一个厉鬼的怨恨戾气,灌入他的剑和他的身体里,他化身一道强劲的龙卷风,无可躲避地像梦依依袭来,一下子将她和谛听吞没。
不过无边不限的暗黑也只片刻,在谛听一声气势磅礴的吼声中散开。
这时,梦依依已被楚凉掌控,两人一起落在黑猫背上,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谛听不知何时前爪击碎了整片地面,他正地下叼出那只红衣女鬼。
女鬼已无之前阴森鬼魅的骇人之相,柔弱可怜地悬在谛听嘴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放开她!”楚凉把剑刃牢牢卡在梦依依伤口刚刚愈合的脖子上,“你想让她成为万鬼刃里第一个冥界皇族?”
谛听不紧不慢,松开了利齿,但一只前爪还是踩住了女鬼的裙裾和头发,“你也不想你的蕊儿立刻魂飞魄散吧?”
谛听耍狠的时候也真是帅得不行,要不是梦依依现在自身难保,她应该就要鼓掌尖叫了,真不知道那只叫苍耳的小黑猫怎么会不喜欢谛听,而喜欢那个有老婆的大叔。
“蕊儿!”楚凉恨自己生不能护爱人周全,连她死了都无法保她魂魄安宁,就算自己再强大又如何,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世一双人,努力了千年都做不到。
“你还是放了我吧,我回去问问母亲大人有没有帮你们的办法,你这样耗着也是无济于事的。”梦依依这次被劫持着却一点也不害怕,她甚至有些同情楚凉和蕊儿,“我还有杀手锏没用呢?你还记得那个两次能从你手里救出我的人吗?不对,那是鬼。”
想起自己药罐子的那个家伙,梦依依心里更安稳了些。
“那就鱼死网破,一了百了,你们都要给我和蕊儿陪葬!”
凉楚说这话时的决绝不光近在他咫尺的梦依依能感觉到,对面的谛听和半死不活的女鬼能感觉到,就连被摄了魂的苍耳也能感觉到。
整个结界里充满了无尽苍凉的悲,而梦依依看见了楚凉碧绿的鬼眼里流出一滴同样颜色宝石般碧绿的泪,他展开身体里所有的灵力,真的如他所言,以同归于尽的毁灭之势扑向谛听,更准确地说是扑向谛听爪下的心爱之人。
“不要!我还没……”梦依依惊呼着,耳边却是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像是琴弦在空气中的震荡,也像是鼓槌擂动鼓面的声音,更像重兵利器砸在盾牌上那种金属的音频。
总之,在那一声巨响里,所有人被震得头晕目眩,但都清楚地看见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男子,手里支出一面无边无际的气韵之盾,挡住并消散了楚凉的毁灭一击。
梦依依都快笑出声儿来了,那不是别人,那就是她家的药罐子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