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阁,把酒交给濯秋,让她交给姐姐,然后就去了小厨房,姐姐是爱吃酒不假,但这胃也是娇气的不成样子。
上次上元节时,爹爹带着我和姐姐去太白楼吃酒,姐姐一时高兴,吃了整整一壶太白酒!
太白酒可是京都酒兴最烈的酒,就是爹爹也不敢喝下整整一壶,更何况是姐姐这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
果不其然,结果就是她醉醺醺地回了宫之后,怎么都嚷着肚子痛,最后郎中开了几方药,还嘱咐她千万别再吃酒过量了。
真是,虽说景娘子酿的梅花酿不比太白酒,但是她自小行军打仗,说句难听的,脾性与男人无异,她所酿的酒又能差到哪里去?
“延昌公主万福,公主今日怎的得空来小厨房?”
说话的是张禾,我听濯秋说她本是阁中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宫女,后来被众人欺凌,晕倒在闲云亭旁,姐姐那时心善,就把她领了回来。
巧在当时小厨房缺人手,姐姐便让她去那儿,原本呢是想让她好好做个宫女,熬到年岁时便出宫,但她实是天资聪慧,在小厨房的这几年倒是把姐姐爱吃的菜肴都学到了手。
姐姐内心欢喜,就把她提升到了管事,平日里若是吃了酒,或是馋了,都必定要吃她煮的粥。
“姐姐又吃酒了,我来嘱咐你们熬些清粥,……哦,还有,放些莲子,这东西养胃……”
我想了想,又继续嘱咐道:
“务必再熬一锅银耳莲子羹吧,姐姐素来喜欢的,不用着急,要熬到火候。”
这小厨房虽是不大,但也是样样俱全,张禾是这里的管事,明明盯着他们做事就行了,但始终念着姐姐当年对她的恩惠,凡是姐姐想吃的,都要亲自下厨。
过了半晌儿,她细心地乘出了粥放在青瓷陶罐里,又分放了两个食盒里,我心忧姐姐,便想着早些拎回去。
可惜身高太矮,连食盒的底都没有碰到,张禾笑了笑,又拎起食盒,对着我盈盈福了福身。
“公主年幼,莫要烫伤了自己,婢子愿替公主拎着。”
我如此想了想,也觉得她心思细腻,怪不得得姐姐的欢喜,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急急忙忙向阁内走去。
到了门口,也没见着濯秋的影子,便听到姐姐的哭喊声,
“放开我,我要我的安儿,我的安儿就在那里,我要陪着他,他一定很冷……”
我不语,大娘娘曾告诉过我,我有个哥哥,乳名安儿,他天生聪慧且认人,对着爹爹,姐姐和大娘娘就笑,若是别人就哭。
可惜的是,他不满两个月便夭折了,姐姐那时成天哭哭啼啼的,爹爹也为此罢朝七日,大娘娘也是几个月来没睡过好觉,整个后宫也是沉闷了许久。
再后来便有了我,姐姐和爹爹的脸上才有了点点笑意。
“娘子,您醉了,娘子,别再说了……”
濯秋的劝诫声不小,若是把这事儿闹大了,就不好了。
我吩咐张禾把东西放在桌上,又让她去找爹爹,才进了门。
屋内满是瓷器碎片,让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濯秋见了我,眼观鼻鼻关心地退在一旁,我上前几步,蹲下来与姐姐四目相对。
“姐姐,我是云岫啊,姐姐……你醉了,要休息了……”
她怔怔地看着我,两行清泪也顺着面颊流下,随即又狠狠地搂住我,
“云岫,云岫,我的云岫……别去凤鸾阁,别去……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云岫……”
我不知晓她这是何意,莫非哥哥的死与嬢嬢有关?
“……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了……”
姐姐又小声嘟囔一句,声音低低沉沉的,只是可惜……我没听见……
再想问时,爹爹就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姐姐抱起来,又对着我低声劝告:
“云岫,今日的事莫要说出去,你也累了,让濯秋送你回去吧。”
“女儿明白,定不会走漏了风声,毁了姐姐清誉。”
我知道孰轻孰重,轻轻点了点头并应声作答。
爹爹眸中似是闪过了一丝甚么,终是欲言又止。
我回了月歆园,见濯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是明白了安儿的事她是不会吐露半分了。
既是如此,倒不如装傻充愣一了百了。
“濯秋,你先回去罢,我今日头有些痛。”
“婢子告退。”
濯秋见我的神情只是有些恍惚,以为姐姐今日吓到我了,便也没多说甚么,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