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收敛了天地间的寒气,郁江河中腾起的浓雾,爬着两岸的山坡滚滚而上。
天刚亮,佘江枫就起来跑步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必跑五公里。
为了确定童进财今天是不是真的要顶风作案,他特的绕了一圈,从童家外经过时,发现童家已经开始忙上了。
看来,今天得打一场战斗了。
童家院子里,请来的几个厨师,正在紧张的忙碌着,各种荤素菜品堆成了小山。
大门口的一张桌子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正在聚精会神的写对联,另外几个老头坐在一边说笑着,几个妇女蹲在院子的一角,一边打闹一边洗着碗。
院子外面的路上,帮忙的村民正在赶来,有的人扛着桌子,有的人背着反着光的碗,一个半大孩子抱着一个大蒸笼,嘻嘻哈哈的跟在后面。
几个两三岁的小孩,为抢一根没什么肉的骨头,在一边追逐着,一只黄狗流着口水也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两只正在觅食的老母鸡被吓得扑哧扑哧飞了起来,正好落在写对联的桌子上,一碗墨汁溅了几个老头一脸,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有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体重却超过两百斤的圆滚滚的胖子,走起路来就像是一个大皮球在地上滚动一样,活脱脱一个土财主样儿。
他就是今天的主人童进财。
想着今天又可以收入一大堆大红票子,高兴得时不时的用手摸一摸已经秃成地中海的脑袋,左眼因为面部神经问题还时不时猛眨几下,脸上的肥肉激动得挤成了一团,连鼻子都快看不见了。
在院子一边的厢房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和外面闹哄哄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异常的安静,一排又高又大的坛子摆在墙边,坛子上写着大大的酒字,房间里面烟雾缭绕,一股浓浓的酒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一个身材高挑,面无表情,冷得像块冰的女孩正在里面忙活着,虽然她在羽绒服外面又加了一件宽松的工作装,但也掩饰不住她那极致的身材,即使是一脸的冰霜,但她那几近妖媚的面容,让人看了也会觉得如身处阳春三月般的温暖。
那个女孩正是童进财的女儿童晓彤,他和童进财站在一起,不认识的人打死也不相信他们是父女,差得太多了,甚至村里有人说童晓彤根本就不是童进财的亲生女儿,为此童进财没少和他老婆吵架。
童晓彤这人对任何人都是一幅冷冰冰的表情,说话也总是冷冰冰的,包括对她的父母,似乎她根本不会笑似的。
这时,一个20岁左右胖嘟嘟和童进财差不多高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跑进厢房里,嘻嘻哈哈的招呼道:“姐,在忙呢?”
童晓彤回头看了眼,蹙了蹙眉,冷冰冰的说道:“龚彩,你还有没有点女孩相了?走路蹦蹦跳跳的,像个男孩子样。”
这姑娘叫龚彩,是童晓彤的表妹,童进财的外甥女,和童晓彤比起来,她更像是童进财的女儿。
他听了童晓彤的话,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也别说我,你看你,冷冷冰冰的,像冰块一样,也不知道谁能把你给捂化了。”
童晓彤听了噗嗤就笑了,说道:“你个死妮子,反倒说起我来了,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呀。”
龚彩笑嘻嘻的说道:“你看,你看,这笑起来多漂亮,我一个女人见了全身都快酥了,也难怪那些男的站在外面一个劲的往里面看呢,你说我们是一个祖宗,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童晓彤的笑脸转瞬即逝,立马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说道:“行了啊,别油嘴滑舌的了。”
两个女孩正在说笑,童进财抖动着他那圆滚滚的身子挤进厢房里,对童晓彤说道:“晓彤呀,今天家里整酒,你就出来帮帮爸爸张罗张罗嘛,别一天都钻里这里面不出去。”
童晓彤一边给酒糟发酵,一边冷冰冰的说道:“爸,你整酒我不干涉你,但是我也不会出去帮忙,我这里正忙着呢。”
童进财皱了皱眉说道:“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家里整酒,我这独生女儿却连面都不露,你让人家怎么说我呀?”
童晓彤头也不回的说道:“爸,你整酒我压根就不同意,你不是上个月才整酒吗,这个月又整,也不怕人家背地里骂你。”
童进财气哼哼的说道:“哼,我就整了,我看谁敢骂我?”
童晓彤转过身来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佘家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你说佘电杆?他要说就让他说去吧,这么多年了,哪次他没有在背后说我,能让我少块肉?”童进财得意的一笑,左眼被牵引着猛的眨了几下。
童晓彤说道:“昨天村委会刚出通知,不让整无事酒,你这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吗?”
童进财说道:“什么村委会,不就是他佘江枫的主意吗?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童晓彤说道:“他这第一把火要是烧起来,我就是怕到时候你下不来台。”
童进财说道:“还不知道下不来的台的人是谁呢?”
“反正出丑的是你,丢不了我的人。”童晓彤依旧冷冰冰的。
“你这姑娘说什么话呢,你不是我女儿呀?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个女儿,你看看你,一天冷着个脸,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欠你钱似的,也不知道以后谁会要你?”
童晓彤转过身继续忙手上的活儿,淡淡的说道:“没人要更好,没男人我不一样过得很好吗?”
“你……气死我了,我给你讲,以后家里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必须去参加,这是我和你妈同意你留在家里的条件,否则,你就回城里上班去。”童进财一甩手,艰难的挤出了门去。
龚彩说道:“姐,看你把舅舅气的,你真不出去帮忙?”
童晓彤说道:“不去。”
龚彩说道:“你说佘江枫今天真会来捣乱吗?”
童晓彤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要是烧不起来,以后谁还听他的?”
龚彩说道:“那你怎么不劝劝舅舅,让他过段时间再整这个酒?”
童晓彤说道:“我怎么没劝,我爸的秉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再加上李大民在后面挑唆,我能劝得住他?”
龚彩说道:“李大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眼比针尖还小,竞选落败了就在背后使阴招,卑鄙。”
童晓彤说道:“我爸这回是被他当枪使了。”
外面大门口的桌子上,写对联的老头一边龙飞凤舞的写着字,一边说道:“童进财今天修坟拜台整酒,据说是他老爹给他托梦了,你们知道吗?”
旁边一个老头笑道:“听说了,他老爹还特的嘱咐要整一场酒,哈哈,也亏他能想出这个主意来。”
另一个老头看着厢房那边八卦的说道:“佘江枫刚说要整治村里的无事酒,童进财就顶风作案,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新上任的村支书管还是不管。”
边上另一个老头说道:“肯定会管,他两家有仇,这还不得公报私仇?”
写对联的老头说道:“那可不好说,童进财可不是好惹的,怎么说他也是镇长的亲弟弟,佘江枫刚当上村支书,他还不得给镇长一个面子?”
另一个老头说道:“镇长巴不得村里管一管呢,童进财一年整几回酒,镇长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心里可能早就不爽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声吼道:“喂喂!大家听好了,所有人立刻回家!所有人立刻回家!村委会昨天已经下了文件,村里禁止整无事酒。童胖子为了敛财,顶风作案,公然违抗村委会的决定,还搬出他死去的爹,真死不要脸,羞死仙人板板了。喂喂!大家听好了,所有人立刻回家……”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佘光能举着扩音器大步闯了进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大家呼啦一声都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