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的女眷有一大半都是江南来的钟家姑娘,也都是头一回见宋景行,谁都没想到这让天下众学子尝尝称赞的右相竟然是这样一位霁月清风的男子,忍不住的羡慕起娄夭夭来。
而跟在后头一道进来的周釰,除了茜魏雨和周栩,也都没人认出来。
茜魏雨性子沉稳,见丈夫面色平静,便也不动神色,只在目光对上圣上时微笑着稍稍欠身。
而周栩就更不会去戳穿自己的哥哥了,但也多少收敛了些原本想要去闹新郎倌儿的念头。
这新郎都已经到姑娘的闺房门口,大家便纷纷起哄催促他快作催妆诗。
宋景行是文官之首,饱学之士,殚见洽闻,不过是首催妆诗又怎会难倒他。
更何况小姑娘在他心里本就是仙子一般的存在,宋景行只会觉得这些寻常诗词根本就难以形容出小姑娘的半分之美。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累劫修福终成眷,却待门前心生怯。
借问娇女妆成未,旭日东方欲晓霞。”
宋景行信手拈来一首,却叫那些听的人都笑弯了眼。
心道这右相怎跟那些个毛头小伙似的,心里急切也就罢了,什么借问娇女妆成未,竟也说的这般直白。
有不懂事爱起哄的姑娘大着胆子就冲新郎倌儿喊道:“宋相~若是新娘子真要待到明日天将欲晓,那你是等还是不等呢~”
听了这话,就是周釰都忍俊不禁,揶揄的看着自己这个心急的臣子。
这婚事本是自己瞎点鸳鸯谱定下来的,现在看来这宋景行竟也真对王家姑娘起了几分心思,看起来日后定也不会亏待她,叫他心里着实少了几分愧疚。
“等……即使日久岁深、东海桑田,宋某也会等下去……”宋景行正色说道,即使知道娄夭夭看不到,即使周釰正站在宋景行身侧,他也不掩自己眸中深情。
那问话的姑娘本就是图个好玩多嘴逗趣一句,也没想到竟得了如此一个答案,便再没了声儿。
宋景行到底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公子,虽说今日他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手握重权、杀伐果断的当朝右相。
大家作势又稍稍闹了会儿,也就识趣的放了人。
新娘哭嫁,然后由母亲亲手为其盖上红盖头,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扶着茜魏雨踏出了闺房。
没想到娄夭夭转眼就成了漂亮的新娘子要离我而去了,这句话王龙天忍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他弯着腰低头垂眼,也不叫人看到他那早已红透了的眼眶。铮铮铁汉满心的柔情全给了姑娘,至此分别之时,怎能不叫他心酸。
娄夭夭从盖头下面的空隙看到了王龙天的脊背,吸了吸鼻头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一步一步的,缓慢且沉稳,王龙天头一回开始觉得自家的将军府怎的这般小,大门口的路程竟然这般的近,怎么好像才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呢。看着她身上似火般红艳的嫁衣,上面的刺绣针脚精细。
王龙天有些哽咽,声音微哑的嘱咐道:“娄夭夭安心,若是有半分让你不顺心的,尽管回来找我。”
他没说太多,只给一句承诺,告诉她这建威将军府永远是她的家,永远等着她回来。
耳畔全是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将王龙天的这一声嘱咐掩盖的模糊不清,可娄夭夭还是听的十分清楚,鼻头酸涩,早已在盖头下面泣不成声。
她低低嗯了一声,又怕听不清楚,用力的点头,让那红盖头也随之晃动不已。
王龙天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帘子,转身看着身边同样是大红喜袍的宋景行,听他恭敬的唤了自己一声“岳父。”
他点点头,努力挤出了一个自觉喜气的笑容,却不知那带着苦涩的笑容在宋景行的眼里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宋景行再毒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嫌弃自己爱女心切的岳丈,只再次跟他保证:“岳父放心,我定会好好对待娄夭夭的。”
王龙天不可置否,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了茜氏的身边站着。
宋景行不再耽搁,翻身上马,昔日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满是春风得意,颇有当年少年状元郎游街的风采。
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将军府门口站着的一群人的视线里,茜氏才回过神来赶忙叫几个孩子一起招呼客人们进去吃酒。
她唤了王龙天几声,却发现一直站着人群最前面的丈夫依旧是纹丝不动。
她疑惑的走到他身边,却惊讶的发现他赤红着一双眼睛,紧抿着唇,面上泪水纵横。
茜魏雨又探出脑袋看了看丈夫,倒是消了自己心里的那份不舍。
她扶着丈夫的肩头柔声的安慰他:“好了,别看了。”
“不用管我,让我再看会儿”王龙天这是糙汉柔情,声音比先前又低哑了几分。
茜魏雨不免觉得好笑,有些埋怨似的说他:“这是作甚,大好的日子也不怕丢了人。”
王龙天闻言,低头看着娇妻,心里委屈的不行,弯着腰一把抱住她竟像是止不住眼泪一般。
建威将军府离宋府不算太远,加上心急的宋景行驾马行的也快,娄夭夭感觉时间没过太久花轿就停了下来,接着就听见轿子外头的陈妈妈说宋府已经到了。
花轿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外头又是一阵喜庆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就是轿身一阵晃动,娄夭夭知道这是外头的宋景行正在踢轿门,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紧紧扶着边儿稳住身形。
宋景行将帘子撩开,亲手扶着她下来。
宋府的排场很是气派,似是要将当初聘礼不够嫁妆丰盛的这茬儿给找补回来。
终于新娘子扶着陈妈妈走进了门,只见平时不苟言笑的宋景行,今儿脸上的笑容更是半分不减,只愈发的灿烂。
本就是俊美的人,如今面色含笑,更是看呆了来吃喜酒的宾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