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不了……”
他给不了任何承诺与保证,他没有能力去兑现,索性便不留下虚假的期许。
懒惰低垂着眼眸,偏过头去,避开贪婪灼热的视线,不再开口。
“什么?!你有胆子再给老子说一遍!”
贪婪此时真觉得自己的满腔热血与真情泼了出去,结果就这?!!!肉包子打狗――还真当是有去无回了!
“呵,去跟那什么游盗打了一架,翅膀硬了不是?闹脾气也要给我有个度!气不过,去找游盗啊!躲在这里逃避什么!”
“贪婪大人。”嫉妒低低的唤了一声。
恼羞成怒的贪婪,也突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贪婪近乎是吼出来的。
“……”
想干什么?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他曾经想要逃离邪灵,离开万恶棘丛,摆脱罪恶水潭的诅咒,说他痴心妄想,不可理喻,但他不想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听从安排,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他像一条溺水的鱼,妄想从虚空中抓住一丝飘渺的生机,每个人都说就应该呆在水中,鱼怎么会溺水?
是的,鱼怎么可能会溺水呢。
在贪婪看来,懒惰年纪轻轻就修为不低,更是在邪灵身居高位,傲慢还想着传位给他……邪灵是有些肮脏不堪的地方,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本要做个好人,是那些人先动的手,一旦过去有了黑点,就被扣下了印记,即便做了好事也被认为是心怀不轨,被人说伪善道貌岸然。
何必与世人争辩,他们邪灵的人,活一日便是赚一日,何须在意世人眼中的好与坏,纵然刀尖舔血,恶贯满盈,不得善终也是放浪形骸之外,逍遥快意自在。
贪婪百思不得其解冲着懒惰道:“邪灵有什么不好?就算不好,等你上位了……”
“邪灵很好。”
懒惰轻声回道,言语间冷意都退了很多,甚至带了几分温度。
正当贪婪打算松口气时,又听一旁懒惰,重新又将头抬起,正对着他,用一种太深、太沉蕴含着众多复杂情绪的声音,极慢极慢道。
“可有些事发生了,就不能无视。”
他亮出了他的态度与底线,然而,这个结果并非是贪婪想要的。
“别跟我扯这些!”
贪婪简直快被面前这个人给气笑了,他动了手,以强劲的力道稳准狠揪起懒惰胸前的衣领,巨大的冲力令懒惰向后倒去,整后背抵在地牢潮湿的墙壁,宽大的兜帽也滑落下来。
“懒惰大人的伤还……”嫉妒显然没有料到贪婪会真的动手,想要出声阻止。
“他的伤?哼,依他的体质,除了诅咒的侵蚀加重,下次受伤,更容易变得失控,其他的……呵。”
贪婪眼神冷冽而气愤的看着,被自己压制在墙角的人,视线落在他头顶的紫的近乎是黑短发上。
这人被攥着衣领抵在墙上也不挣扎,安安静静被挟制着,死气沉沉,贪婪觉得自己面前的仅是一具空壳。
明明也是个少年,却褪去了少年的魄力和朝气,换上如今这幅冷硬。
“呵,你是笃定我不会对你怎样吗!?”贪婪咬着牙恶狠狠道。
说实话并不想和比自己小了十岁的懒惰对峙,因为他知道,只要面前这个人想,自己绝对制服不住他。
懒惰抬起头,惨白一张脸上,漂亮的冰蓝色眼眸却是黯淡无光,的偏偏又透这执拗,他不曾口口,的直直顶着贪婪的视线。
“你就不能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向前看不行吗!”贪婪将揪着懒惰衣领的手松开收回,近乎是沮丧的将这话说出来。
这个人怎么这样简直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懒惰瘦削的身子失去了着力点,顺着阴冷的墙壁,跌坐在牢房的青石板上。
“我没法释怀。”
“你没法释怀?我呢!我能释怀当初没有保护好月霖?我能释怀唐叔虞的死?连月霖的孩子都保不下的废物……我能释怀当初什么都没有做的那个蠢货吗!”
贪婪瞪着一双眼锁定地上的懒惰,眼中有无比炙热的火焰在蒸腾,声嘶力竭道:“我、不、能!”
贪婪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懒惰平齐,用冷静而又克制的声音道:“只要我还活在这世间一日,我便绝不可能释怀……但有用吗,你不能释怀又怎样?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只能向前看,你有也仅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这世间那有什么释怀,所有的意难平,也终究只是意难平,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过去了的,已尘埃落定的,谈何改变?世界还是那样,太阳照旧升起落下,被困住了的只有人。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不是留下来的那个,独自咽下孤寂与悲哀的伤痛,他甚至觉得忘记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又怎敢说放下释怀。
嫉妒可能是害怕他们再次动手,一向循规蹈矩的她逾越了,轻轻的低声说:“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
不仅仅是懒惰,她和贪婪甚至是整个邪灵组织,他们都应该向前看了。
“自欺欺人……”懒惰眨了下眼,然后在近乎是贪婪要放弃时,用手遮住眼底杂乱的情绪,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好。”
他管应了,他要向前。
“我还要去干最后一件事,做完……回家。”
贪婪脸上一下子由阴转睛,嘴上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助的?你爹,咳,我还是很历害的!”
角落的嫉妒别过头去觉得没脸看了。
懒惰扶着墙,缓慢支撑起身子,将扯开的衣襟整好,最后将兜帽戴好,在遮住眼睛之前看了贪婪一眼,却没有说些什么。
绕过嫉妒,踏上湿冷青石板铺成的回旋梯,推开那扇这些天被各路人,以各种理由开开闭闭的大门,走了出去,伸手在虚空中一划……在踏入前迟疑了一下。
“如果……我说如果我回来了,我承你……”说罢也不等回应,便一步踏入光中。
徒留下满脸狐疑的贪婪,和惊诧的嫉妒,离开了邪灵组织所在地界。
与此同时,大殿之上闭目冥想的傲慢,一下子张开了那琥珀色的眼,许久后又闭上了,轻笑一声。
――终于想通了吗?
罢了,跑出去就跑出去再放纵一下,自己所剩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希望邪灵的担子对他来说不会太重,毕竟是罪恶水潭选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