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不是此时!”
冠军侯的手却未能按得住赵无累的剑意。
摘星颤鸣,赵无累露齿一笑,剑意节节攀升,摇头开口道:
“凡哥,不必。我知自己时日无多。即便是还有三年五载,失了锐意,也不过是具躯壳。”
冠军侯闭上双眼,叹息一声。
秦穷歌惊觉赵无累起了剑意,酒一下子便醒了一大半,连忙疾呼出声:
“老酒鬼!你他娘的命不要啦?”
赵无累微笑,眼中亮起两道白芒,抬头仰望星空,朗声笑道:
“吾有一剑!可至九霄摘星!”
……………
极北雪原之上,极夜的黑笼罩雪原,夜空中的星辰与极光将雪原微微照亮。
成群的生灵向雪原的中心奔跑着,哀鸣着匍匐在雪原中心。冰层下的鲸群也驱赶着鱼群汇聚于此,鲸群的歌吟在深洋里此起彼伏,交错回荡。
在兽群的骚动中,极北的夜空中睁开一双巨目,在鲸群的歌声中渐渐肿胀,布满血丝,终于在鲸歌兽舞中爆裂,道道玄光迸溅,汇聚在雪原中央,在兽群的哀鸣中汇聚成一道人形光影。
人影面前匍匐着一只形如山岳的巨熊,它曾是这片极北雪原的霸主,如今却整个身体趴在雪原上,低下头颅微微颤抖。
那人影睁开双眼,跃上巨熊头颅,俯下身子,白皙通透的手抚上巨熊头颅。
巨熊哀鸣一声,硕大无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干瘪下去,如同植物枯萎一般,渐渐连皮毛都失去了光泽。
人影跃下枯萎的巨熊,站在兽群中央,举起双手。
汇聚来此的兽群皆是雪原上的神异,有三头六尾的雪狐,有背生双翼的巨狼,亦有龙角马头的麋鹿。此时皆哀鸣着匍匐在地,体内血气灵气皆向人影汇聚而去。
随着人影举起双手,深洋里的鲸群开始了对鱼群的围猎,鲜血浸满漆黑的冰下海域,那血液却未随着洋流散去,而是向上侵蚀着冰盖,一路从冰盖中汇聚成流,涌向那人影。
在血光中兽群如同那巨熊一样,渐渐枯萎。
极北雪原生灵的灵与血,在那光影中渐渐汇聚成一个男婴,那婴孩如同雪原上的冰晶一般剔透,却也像冰晶一样刺骨,没有丝毫生气。
人影怀抱着婴孩,手中结印,化作一道流光融进婴孩身体。
当那流光完全融进婴孩身体之时,星空似是震颤了一下,忽而流星四起。
流光托着婴孩飞上夜空,送向海洋。鲸群中跃起一头巨鲲,将婴孩吞入腹中,领着鲸群潜入深邃的洋。
当那鲸群离去时,天上的流星已聚成了雨,其中最亮的一颗拖曳着长长的尾,划破长空向西南流去。
极北荒原的风卷起冰盖上的浮雪,吹过兽群的尸体,兽群瞬间化作冰屑,随着冰风一起飘摇在荒原上,在某一处尘埃落定,重新融进雪原。
……………
雪域高原之上,一群赞图骑士迎着初升的太阳怒吼着,唱着胜利的战歌。
为首的骑士举起右手,那是一只纯银制成的义肢,骑士们看到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的右手,皆安静下来,低下头颅等待那骑士的命令。
阿桑眯起眼睛,吹响鹰哨,一只还未成年,但却已初露峥嵘的雄鹰从远处天际飞来,落在阿桑的右臂上。
昔日的流浪骑士阿桑,凭着十名王卫,从阿紫与王离去那天起,收拢沿途的流浪骑士与部族,如今已经成为了十六个部落的头人。麾下坐拥一千赞图勇士,驱赶成千上万的牛羊。
阿桑骑着马,用左手握起了长刀。
昨夜阿桑已经清理了最后的障碍,今天阿桑就要回到自己失去右手的地方。
帕加姆·索吉曾经是马蹄山脉最大的领主,但随着时间流逝,和索吉土司的老去。索吉渐渐失去了对马蹄山脉的控制,表面上索吉还是马蹄山脉的主人,可索吉手里的骑士们,有一大半被索吉的十三个儿子瓜分。被一同瓜分的还有马蹄山脉的生民与牛羊。
在阿桑离开马蹄山脉的许多年里,索吉的家族不再向外扩张,而是热衷内部的争斗。无论是马术比赛上的荣誉,还是牧场与羊群,稍有不慎都能引发一场战争。十三位兄弟根据不同的母亲,结成不同的阵营。在近十年的争斗中,帕加姆家族早已不像看起来那般强大。
阿桑仅仅用了十天时间,便将索吉的十三个儿子的脑袋挂在了自己马背上。
阿桑低声哼着亡妻最喜爱的情歌,一路走向帕加姆的祖庭。
一千赞图骑士,即使是在索吉正当年的时候,对于帕加姆家族来说也称得上是需要正视的对手。
而如今的索吉,手下骑士不过一千,这一千骑士里,多是索吉年轻时的忠仆。白发苍苍的骑士,骑着垂垂老矣的战马,拱卫在索吉身旁。
当阿桑领着一千年轻彪悍的骑手出现在帕加姆祖庭时,见到索吉也领着一千老迈沉稳的骑手,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阿桑轻笑,索吉虽然老了,但却比他那十三个蠢货儿子强多了。起码索吉不会在睡梦中失去自己的脑袋。
阿桑大笑着,挥手叫身后的骑手原地待命,自己只身骑着马缓步走向索吉。
索吉略显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阿桑,手也抚上了腰间的长刀。
阿桑在离索吉三丈左右时,翻身下了马,跪在地上,用双手托起长刀,大声喊道:
“阿爸!您的女婿阿桑回来了!背叛您的十三个叛徒女婿已经为您取回了他们的首级!”
阿桑将马背上挂着的首级一一摘下,摆在索吉面前。
索吉紧紧握着刀柄,却迟迟没有抽刀。
阿桑重新跪在地上,再度开口:
“您的女婿阿桑,还带回了您的外孙,您受卓尔丹圣王祝福的外孙!他将继承您的姓氏,成为马蹄山未来的主人!”
阿桑招呼着身后的骑士,将浪从部落中的女人手里抱起,呈到索吉面前。那婴孩额头上的图腾,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索吉瞳孔一缩,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过了半晌,索吉微微摇头,嗓音沙哑的问道:
“我的女儿旺姆呢?她还好吗?”
阿桑冷笑开口:
“您不必担心您的女儿,我的妻子,因为您的决定,此时旺姆已经回到了桑卓尔王的怀抱。”
死了十三个儿子,却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的索吉,此时浑浊的眼睛却微微泛红。
他摆摆手,抽出长刀对阿桑说:
“来吧,杀了我吧,取回你骑士的荣耀。”
阿桑却摇头,杀了索吉并不能让他的右手长回来,也不能让旺姆重生。
这一次回到马蹄山脉,阿桑要的不只是骑士的荣耀。他要的是属于帕加姆家族的身份,名正言顺掠夺的权柄。
“阿爸!您累了,带着您的骑手躺在柔软的羊毛毡子上歇息吧!您的女婿阿桑,会抚养您的外孙,帕加姆家族的继承人长大,为您打理好帕加姆家族的生民与牛羊的。”
索吉大笑出声,对着身后老迈的骑士们笑道:
“我的伙伴们!你们听到了吗?我亲爱的女婿,这一只手的低贱流民,叫咱们躺在羊毛毡子上养老!来吧,老伙计们!让这帮小崽子们见识见识,咱们马蹄山脉的汉子是如何骑马的!”
索吉身后的骑士们发出一阵哄笑,皆抽出手中长刀。索吉长刀指向阿桑,低声说道:
“我给你三次呼吸的时间跑回去!你最好祈祷你的左手抓够牢!”
阿桑摇摇头,将浪交给身旁骑手,却并未回头,而是举起右手,示意身后骑手,冲锋!
八名王卫各领着百余骑手,在阿桑右手落下之前便做好了准备,在阿桑右手落下的那一刻,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方。
索吉怒吼着冲向阿桑,身后的骑士们也缓缓开始了冲锋。
两千骑士撞击在一起,头发花白略显老迈的骑士们最后一次挥舞手中的马刀,如愿以偿的在马背上回归了桑卓尔王的怀抱。
索吉的骑士们一波波地倒下,再一波波地冲锋。
没有人畏惧,只是大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刀,用尽力气劈杀挥砍。
若他们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这场争斗的胜负还未可知。
但战争就是战争,任何参与其中的人,都要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
…………
卓尔丹听着护卫传回来的消息,微微一笑,对紫说道:
“你的阿爸也是个有趣的人!”
紫微笑着回应道:
“有趣极了!”
卓尔丹与紫皆哈哈大笑。
…………
辅国公与佐国公皆走在学宫队伍的最前头,却各走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那日朱炎学宫的擂台上,二人终究是未分的了胜负,可再打下去,怕是整个丹城都要遭了殃。
二人便都收了手,从朱炎学宫出来,这一路走过了大半个朱国,俩老头却谁都不搭理谁。
刘遥是不敢上前劝说,姚红芝说了几次,二位国公的口气竟出奇的相似,说是只要把赌斗的东西交出来,一切都好说。
姚红芝劝了几次无功而返,干脆就由他们去了。
学宫下一场试炼定在了螣川,螣国八百里荒泽,便是试炼的绝佳去处。
队伍正向前行着,忽而佐国公面色一变,抬头向天上望去,只见天空中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向南飞去。
佐国公连忙唤一声老姜,留心天上,姜雷一看荀川神色肃穆,也正色向天空观瞧。
荀川盯着那流星,手中掐算不停,过了片刻,眉头紧皱,对姜雷道:
“老姜,这陨星三刻之内必定落在螣川城附近。你脚程快些,速速通知螣君,做好准备,结阵以防陨星落入螣川城中。”
姜雷点点头,御空而起,向螣川疾飞而去。
螣川城中,抚泽伯爵府别院内亮起一道如瀑剑光,冲天而起,逆流而上!赵无累在如瀑剑光之中遥望着星斗,意指摘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