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麻袋之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术下午遇见的那两人。
成丹境的吴勇和筑灵境的肖任。
齐术握着铁勺蹲下身，脸上带着遗憾，轻声道：“师兄师姐，小师弟没用，只能这样替你们出气了……”
砰砰砰！
一阵乱敲之后。
齐术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出了不少，但和前几次一样，总是不那么解气。
没办法。
以齐术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打的过这两人。
齐术从灵袋中取出两个白色的丹药，放入了身前鼻青脸肿的两人口中，念道：“你们不要怪我。”
淡淡的白烟从两人口中冒出。
不想吸入泄灵散的齐术，向身后退了一大步，并对周围轻声道：“可以了，送回去吧。”
寒风呼啸而过的树林里，并没有人回应齐术的话。
齐术也没期待有什么回应。
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半山腰的灵鸡便开始了啼叫。
咯咯咯！
灵鸡的打鸣声不断回荡在山间。
许多弟子也在此时睁眼醒来，陆续盘坐在主山的各个角落，开始吸纳天地中初生的灵气。
依然是化身道的齐术，也在此时打开了木门，背着铁勺向山上的修炼台走去。
清晨的修炼台，已经有许多弟子来到了这里。
不少人看到齐术后，眼神中的轻蔑一闪而逝，继续和身旁的同门闲谈了起来。
“喂，你们听说了吗，吴勇昨晚和肖任打了一架，现在两人都被送到训诫堂去了。”
“什么？肖任不是吴勇的狗腿子吗？怎么这两人也能打起来？”
“谁知道呢，反正这事情闹得挺大的，听说几个执事都被惊动了。”
“至于这样吗？”
“可能是山门最近私斗多了一些的缘故吧……”
“是啊，我们最近还是小心一些，师兄们最近火气都挺大的。”
背着铁勺的齐术，故意减慢了步伐，听完几人的对话后，嘴角微微翘起，精神抖擞的向远处的角落走去。
山门最近的这些怪事自然都与齐术有关。
准确的说，是和师尊广水仙王留下的那些人有关。
恢复记忆的齐术，从许灵师姐留下的那封信中，了解到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对于这三年的事，齐术没有任何的埋怨，甚至庆幸自己能遇到师尊和师兄姐。
帮自己寻找妹妹，让自己成为灵修，陪自己在这里呆了三年。
并且在信的最后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离开临云山。
留在临云山。
齐术明白这两个选择的含义，所以齐术选择了留下，即便他无比牵挂他的妹妹。
师尊在信中说了，在解开灵魂封印后，自己能很快成为筑灵境的道人。
让齐术感到失落和尴尬的事情是，他虽然能轻松感受到灵气了，但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化身道人。
甚至连筑灵境的门槛都没摸到。
“唉。”
齐术叹气之后，盘坐在了灵阵上，开始了新一天的修炼。
从化身到筑灵，最重要的就是增加身体内的灵气。
但齐术的身体就像一个漏斗，即便吃了许多的富含灵气的食物，也无法将这些灵气留在体内。
这和努力的程度无关，完全就是齐术修炼资质是在太差。
差到齐术都开始后悔自己留下来。
时间临近正午。
齐术神色沮丧的站起身，然后重新打起精神，开始了武技的修炼。
出拳，收拳，踢腿，收腿。
不断重复着最基本的动作。
“喝！”
流着汗的齐术，又一拳向前快速递出。
就在齐术收回拳头的时候，一个身材微胖的白衣人突然出现，并将齐术的拳头抓在了手中。
庞海道人或者说广水仙王，抓着齐术没能收回的拳头，怒喝道：“你小子，没吃饭吗！”
“师，师傅？”
广水仙王一巴掌打在齐术头上，气道：“叫师尊！”
“师尊，你怎么回来了？”齐术吃着疼，脸上有些惊喜和担心，还略微有些陌生的看向广水仙王。
“你还有脸问？”
广水仙王又一巴掌拍在齐术头上，怒声道：“你要是踏入筑灵，我用得着冒险回来？”
齐术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低头道：“师尊，我……”
广水仙王看着齐术摇了摇头，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瓶子。
“把这个喝下去。”
齐术神色疑惑的抬起头，问道：“师尊，这是什么？”
“神魂水。”广水仙王开口道。
从广水仙王手中接过瓶子后，齐术轻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犹豫。
沉默了一会儿后，齐术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向广水仙王。
“师尊，弟子想离开这里了。”
广水仙王双眉竖了起来，盯着齐术沉声道：“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了？”
“嗯。”齐术咬着牙点了点头。
广水仙王又一巴掌拍在了齐术头上，并且这一次力道重了许多，怒道：“你师尊这辈子还没做过亏本生意！”
看着师尊生气的模样，齐术却没有半点害怕，只是内心觉得很愧疚，低着头没有说话。
广水仙王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道：“拿来吧。”
把白色瓶子还给广水仙王后，齐术突然生出一股酸楚感，不觉便红了眼睛。
“还走吗？”广水仙王问道。
“嗯。”
齐术违心的点了点头。
广水仙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齐术竟然这么固执，怒声道：“你这三年是过的太舒服了吗！”
这个世间的灵修，有几个能像齐术这样幸运？
世间少有的天材地宝当饭吃。
师尊是五脉仙王，师兄姐最低都是舍身劫修，未来还有许多宗门等待他的号令。
但齐术竟然放弃了？
“谢谢师尊的苦心，但弟子不想拖累师尊和师兄姐。”齐术低着头，不愿露出此时的表情。
“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广水仙王有些无奈。
齐术曾经的那股戾气，怨天怨地，怨人更怨己。
现在，齐术只剩下怨己了。
广水仙王原本以为齐术的怨己，是怨怒自己的无力，现在他给了齐术修炼的机会，并且用天材地宝补足了齐术资质上的不足。
结果齐术反倒不要这些，硬是钻入了牛角尖之中。
广水仙王算是明白了，即便齐术是个天生灵体，只要三年前齐柔被人带走，这股怨己的戾气就不会消失。
并且还会不断影响齐术的性格。
费尽心力忙活了三年，还不如不忙活，这是广水仙王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广水仙王盯着齐术道：“你离开这里便不再是我的徒弟，这一点你清楚吗？”
齐术咬牙道：“弟子清楚。”
广水仙王憋了一口气，问道：“这段时间临云山有人羞辱你的师兄姐，你为何明知不敌，还要出手？”
“他们是我的师兄姐，弟子无法无动于衷。”
“那为何之后几次，你却视而不见？”
“因为弟子发现师尊在临云山留了一些人。”
广水仙王开口道：“所以你就不愿意挨打了？”
齐术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他后面几次都没有当场站出来，只是寄希望于师尊留下的那些人。
广水仙王沉声道：“你懂取舍，但又不懂取舍，我一个问题就把你难住了？”
“弟子有错，弟子不该……”
广水仙王气的脸色涨红，一巴掌把齐术拍在了地上，怒声道：“我有说你错了吗？”
齐术嘴角带血的从地上爬起，眼中没有闪过丝毫的恨意，再一次沉默的站在广水仙王面前。
广水仙王沉声道：“你可还认我这个师尊？”
“师尊永远是弟子的师尊。”齐术神色颤动之后，微红着眼睛，抬起了头。
广水仙王神色好转了一些，抬手化去了齐术身上的伤势后，盯着齐术道：“你是我齐广亲自收下的弟子，我不管你的资质有多差，也不管你能走到哪一步，我只管你认不认命！”
“我辈灵修，与人争，与地夺，与天斗！”
“争的是机缘，夺得是灵宝，斗的是心气！”
“我给了你修炼的机缘，给了你别人没有的天材地宝，但你的心气去了哪里？”
“请师尊教诲！”齐术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向广水仙王。
正如三年里那些随意的交谈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齐术的认知。
从森林中猎户的孩子，到如今临云山的弟子，齐术改变了很多，但很多又没有改变。
他还是他，也不是他。
毕竟如今的齐术也才十三岁而已。
他所有的认知都局限于这十三年的经历。
有他本性固执的地方，也有他生性可贵的地方。
广水仙王能把齐术收为弟子，自然早已经探查过齐术的灵魂，否则关乎众多门派存亡的大事，他又岂会如此儿戏的决定。
不过人的灵魂毕竟是复杂的，广水仙王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好在目前来说影响不大。
十三岁的孩子闹性子。
哄哄就是了。
广水仙王想了想，开口道：“天是什么？天是这个世界，是你所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
“你的妹妹被人带走，不是因为你的弱小。”
“你能在客栈遇到我，不是因为你的执着。”
“你曾经的所有过往，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不论你如何去想去做，你都无法改变这一切。”
“你能改变的只有现在和以后。”
“你的资质是天生的，你的修为也是暂时的，但如果你就此放弃，那么你的命也就注定了。”
“你不必对此感到自责，也不必对此感到羞愧，我可以等你数百年，乃至数千年，你又在担心什么？”
齐术面色犹豫，最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师尊，你也说了我能很快筑灵境，但弟子不论如何努力，都看不到希望。”
广水仙王打了个哈哈，避免了被弟子追问的尴尬，连忙道：“我这不是把神魂水带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