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至,是花禁寒终生难忘的一个冬至,也是花禁寒此生最暖和的一个冬天。
冬至那日是花禁寒的生辰日。
那日清早,花禁寒刚从睡梦中醒来,便瞧见干爹干娘在屋里忙前忙后。
“干爹,干娘,你们在忙活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花禁寒问道。
“子希,你先上桌坐着,干爹干娘一会就来。”中年男人在厨房里一边杀鸡一边说道。
半个时辰后,干爹端着一盘又一盘的菜摆上桌。
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倒也是鸡鸭鱼肉俱全,其中还有一碗长寿面。
各种肉味的香气似要把花禁寒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
“子希,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中年妇人抱着一件崭新衣衫走进来。
花禁寒望向中年妇人怀里的衣衫,问道:“干娘,这是给我的?”
“是啊,我们子希今日生辰,自然得穿新衣裳啊!”中年妇人笑眯眯地说道。
那件衣衫一针一线皆是是中年妇人做成,没有半针是假借他人之手,衣衫的袖口处还绣着子希二字。
花禁寒穿着新衣,咧着嘴,问道:“干娘,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我儿子,必须好看。”干娘说着神情骄傲,仿佛花禁寒是她亲生的儿子。
那是花禁寒此生第一个生辰,那个生辰里有长寿面,有新衣衫,有干爹干娘,那个时候的花禁寒不再羡慕任何人。
来年春分时,是中年妇人的生辰。
中年妇人生辰那日心血来潮,让中年男人为她绾发髻。
然而中年男人绾了半个时辰,也没能绾出一个像样的发髻。
“我们都成亲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笨?”中年妇人虽是嫌弃,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干娘,不如你教我,我给你绾?”花禁寒说道。
“这主意不错,日后我们子希也会有娘子,提早学绾发,免得到时候跟你干爹我希望一样笨手笨脚的。”中年男人说着哈哈大笑。
于是,中年妇人给中年男人绾发,以此教花禁寒。
不过两刻钟,花禁寒便已学会。
中年男人看着自家娘子的发髻,说道:“子希真不愧是我儿子,太聪明了。”
“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中年妇人斜视了一眼中年男人。
花禁寒本以为,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不想这份平静不过才半年,便被打破了。
国师卜卦卜出花禁寒尚在人世,昭仁皇后又念着花禁寒是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便派人将花禁寒带回。
花禁寒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昭仁皇后以中年夫妇的性命相要挟,令花禁寒不得不回去。
回宫后,花禁寒第一次见到了昭仁皇后,他的生母。
花禁寒望着一身华服的昭仁皇后,只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
昭仁皇后上前一步,想要摸一摸花禁寒的脸,却被花禁寒退后一步躲开了。
“承瑾。”昭仁皇后柔声唤道。
花禁寒却摇头说道:“我不是。”
“你是不是怨恨母后,没能将你养在身边?”昭仁皇后问道。
“皇后当年拼死保住我,我已经很是感恩戴德了,我又怎敢再奢侈其他呢?”花禁寒反问道。
“是母后对不住你,生下你,却没能将你护在身旁。”昭仁满脸自责。
“皇后若是后悔了,现在杀死我也来得及。”
“母后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今时今日,我和九皇子之间,皇后会选择谁呢?”花禁寒直直锁住昭仁皇后的双眸。
“承瑾,你这话是何意?”昭仁皇后不解地问道。
“当初我和九皇子才刚出生,皇后自然谁都舍不得。但是如今不同了,九皇子在皇后身边养了十年,皇后哪里会舍得九皇子呢?”
昭仁被花禁寒的这席话堵的哑口无言。
“皇后如今接我回宫,不过是为了九皇子而已,我既可以保护九皇子,又可以做他的替身,两全其美。”
昭仁皇后的心思被说破,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花禁寒。
花禁寒曾经是对昭仁皇后有过期待的,毕竟当年昭仁皇后为了保下他,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只是时过境迁,人总是会变的。
那一刻,花禁寒便已明白,这世上除了干爹干娘,无人是真心待他好。
后来,花禁寒回去寻过他的干爹干娘,然而那里已空无一人。
花禁寒从空透道人口中得知,是昭仁皇后派人将那对夫妇杀之灭口。
当时的昭仁皇后已感染风寒,卧病在床。
花禁寒因气不过,便去质问昭仁皇后。
“你比不过我干娘的一根手指头,我真希望,你当初没有保住我,我巴不得死去,是你杀死了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待我的两个人,我恨你,恨透你了。”花禁寒满是恨意的目光伤透了昭仁皇后的心。
昭仁皇后也是身不由己,是她没能力将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也许当初保住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昭仁皇后心里明白,当初自己去求情,本就是有自己的私心,她不在意那副卦象,她只在意如果有两个儿子,日后争皇位的机会便会多几分,她也就多了几分成为太后的胜算。
“是母后对不住你,让你吃尽了苦头。”昭仁皇后的眼泪簌簌落下,可花禁寒却已转身离去。
因为花禁寒这一闹,昭仁皇后的病情加重,且昭仁皇后不愿服药,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昭仁皇后泯灭了花禁寒最后一丝感情,她杀死了那对中年夫妇,让花禁寒以为这世上再无人真心比他。
以至于后来,花禁寒杀死花承玦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花禁寒这一生,因为一个卦象,而被人抛弃厌恶。
因为一个卦象,花禁寒他进入了暗卫营,多少次死里逃生。若非心中恨意的支撑,他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因为一个卦象,花禁寒被送去当质子,被人羞辱打骂。
因为一个卦象,花禁寒这一生便注定暗无天日。
花禁寒这一生唯一感受到的温暖,便是那半年里和干爹干娘在一起的日子。
泪水从花禁寒眼角流出,意识逐渐回笼,而后花禁寒慢慢睁开了双眸。
花禁寒一偏头,便瞧见了趴在床榻边睡着的温月影。
花禁寒坐起身,将温月影抱上床榻,温月影从睡梦中惊醒,见花禁寒醒来,神情大悦,说道:“夫君,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