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周末晚上，张风逸和李翔坐在东门大桥旁边那条小巷子里的无名小餐馆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硕大的铁盆，盆里是红红的麻辣小龙虾。每个人脚边放着一箱啤酒，小龙虾已经吃了数十只，啤酒喝了三五瓶。
“当年我们两个也是在这儿吃了一顿小龙虾，喝了两箱啤酒就决定离职创业了。今天又在这儿，吃小龙虾，喝啤酒。一转眼，五年过去了。”
“嗯，五年过去了，老李你儿子已经快要满四岁了吧？”
“喝一个。已经四岁多了，我们从鹏远出来的时候我老婆就怀起了，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是出来了两个月我老婆跟我说我才晓得的。对了，就是四月一号我老婆跟我说的，我还以为她跟我开玩笑，结果是真的。”
张风逸倒满一杯：“我记得了，你当时还没有扯结婚证，跟我一样是租房子住的。结果老丈人和丈母娘跑过要要收拾你。”
李翔一仰头喝掉一杯，语气中带着敬意：“所以我是感激你的。我们刚刚出来创办公司，本来说好一人一半资金，结果我整这个事，你硬是让我先拿钱买了房子把我老婆娶回家，现在回想起我丈母娘从家里面过来看见我和陈蓉住在新房子里，这个房子还是写的我和她女儿的名字的时候那惊讶又满意又是失望的表情，我当时那个得意呀，不说了。”
张风逸给李翔倒上酒：“人生得意须尽欢，会须一饮三百杯。来来来，喝酒。”两人一连三杯酒下去才又边剥小龙虾边说话。
李翔眼里满是回忆：“我记得当时你带着李琴还有两个兄弟在外头跑销售，每天都是早春晚归，我带着几个兄弟一边开发新的程序一边解决客户问题，没有办公室还租住在民房里，虽然每天都很忙，收获也很多，也很充实。”
张风逸解开了衬衫的领口，双手抓着一直肥大的红壳龙虾正跟它的大钳子较劲：“是啊，谁也没想到，过了半年的困难期，我们就发展了起来，一年的时间销售出去一百二十多套定制软件，公司自购服务器，架设云端数据库，推出第二代云端企业办公系统，不但收回了我们投入的成本，养活了十个人，年底的时候还有十几万块钱的结余。”
李翔接着道：“嗯，更好的日子跟着就来了。第二年除了续签了那一百二十多家老客户，又新增了一百九十家客户。公司陆陆续续多了十几个兄弟姐妹，每个人都很开心。第三年有些兄弟离开了，又来了一些新人，我没有认真数，就是技术部的开发组和技术支持组加起来有十七八个人了，我们搬到现在的办公室，总算有点公司的样子了。我还记得我那年年初就又买了一套房子，年底又买了一套还是你给鼓动的，现在那房子都要卖一百多万了。”
张风逸吞下一只虾尾肉：“我也是听我同学说房价着实便宜，而且当时还是为了帮她完成销售任务啊。结果我去买了一套，你跟着也买了。你现在住的就是这一套吧？”
李翔喝一口酒：“我前年就搬过去了，大房子住着毕竟还是舒服，而且丈母娘跟我们住一起，大房子也方便一些。倒是你，装修了也没有搬过来。”
“哦，对了。你那美女同学，你们没有再联系吗？”
“刚买房那一阵还联系，后来不是房地产一下子就火爆起来了吗，各忙各的联系就少了。”
“怎么就错过了呢？你那个同学看起来还是很优秀的哦，当时看起来对你也蛮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们应该会成，还等着喝你的喜酒。结果这么几年过去了也没有影。”
“哎，就是普通同学，当时在她手上买房的同学也不止我一个，我们后来还聚过几次。大坤你晓得噻，他也买在你们小区。”
吃麻辣小龙虾什么都好，就是太辣有点刺激，李翔扯张纸擦擦嘴巴，说：“大坤我知道，他去年搬过来的，跟他女朋友一起。他搬家过来我们不是还一起去他家蹭饭嘛。这个兄弟耿直，不错的。”
“确实不错，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说到这儿，张风逸竟然突然有点羡慕郑坤，虽然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什么精彩，却恰恰是这一份风平浪静，是张风逸现在正缺少和需要的。
李翔却叹口气：“他也通知我了，下个月20号。但是我不确定到时候去得了不。”
张风逸点点头：“我理解，我想大坤也能理解的。毕竟现在不是自己当家作主了，上头还有千度的人看着。你们现在还好嘛？”
话题说到这儿，气氛没有刚才那么热，李翔抿了一口酒，眯眯眼道：“说不上来好坏。没有原先工作起来那么宽松自由，但是也没有人强行要求我们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是保持原来的结构继续推进之前的工作；千度派了十几个人的技术小组加入我们，态度很客气，技术也很专业；办公环境比原来还要好，大家伙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确实是大公司的气度。特别奇怪的是今天千度的人事还拿了一份股权确认书给我，说给我有二十万股的股权。”
这是那天跟李翔谈过之后，张风逸又跟千度的洪总见面谈判争取下来的。张风逸还在跟洪总面谈的过程中清晰地感觉到洪总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敌意，明显感觉到洪总跟千度公司更高层的领导对于收购风翔公司的要求和方式并不一致，而且洪总对于张风逸加入千度公司并不抱有欢迎的态度。
张风逸也很光棍，你不欢迎我，我可以不来，所以以此为代价为李翔以及技术团队争取了更多的利益，至于洪总怎么跟千度公司的领导交代，那自然不是张风逸操心的事情。
张风逸心知肚明，却也装着糊涂：“那肯定是千度认可你的技术水平。本来他们就一直觊觎我们的技术方案，而且现在企业云计算服务这块蛋糕眼见着做大，利润率有足够高。虽然之前我们的营业规模比起千度公司百亿规模差了三个量级，但是实际盈利能力并不差，如果不是鹏远乱来，这个市场的规模最终会超过千亿元。”
也许是说到兴趣点上，又或者是酒精的刺激，张风逸的声音稍微有点大了点，就见隔壁桌上的姑娘小伙看了过来，一个个想看看这个嘴里吹着万亿级牛逼的大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一周因为已经决定出售风翔，跟千度的谈判也相当顺利，对公司员工的补偿也足额超额发放，在员工那儿也没有引起任何的不满，张风逸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精神自然也好了很多。除了前两天还要安排做一些交接，签一些文件之外，然后事情自然有李琴和彭姐带人去做，张风逸落得一身轻松，每天上午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公司原址看看交接进度，下午去健身房做做运动游一个小时泳，晚上吃饭后沿着锦江散散步，十点钟准时上床刷刷新闻，十一点睡觉。规律而健康的作息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就让张风逸的身体恢复过来，没有黑眼圈，没有大眼袋，眼睛里面没有血丝，清澈透亮，虽然皮肤还是有些白，却也不是之前那种透着青的苍白了。
头上是寸长的短发，浓密，黑亮；眉毛是一字剑眉，眼睛不大不小，挺直的鼻梁，厚薄匀称的嘴唇，一点点乌青的刚冒出头的胡茬子，实在是一张好脸。
对面的妹儿没有想到这吹牛逼的人还长得挺好看，愣了一下就跟她同桌的闺蜜说起了悄悄话，跟着闺蜜也扭过头来朝张风逸打量，然后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吃吃地笑。
张风逸满不在乎周边人的眼神，继续说道：“现在千度拿到我们的技术，加以消化，以千度的技术实力，我估计下个月你的团队还有人要加进来，这对你们也是机会，搞得好了，说不定你等几年可以做到千度集团的高级技术总监。这样说起来，我们之前自己搞有点委屈你了呀！”
李翔切地一笑：“要不是该死地鹏远来这一手，今年我也不会比千度地高级技术总监差。按你地说法，千亿市场规模的市场，我们到时候哪怕只占了百分之三十，不需要百分之三十，只要有百分之二十，也要千度的总裁副总裁跟我比还差不多！”
旁边的吃瓜群众却不乐意了：“卧槽，哥们。但凡有一盘花生米，你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您这牛逼吹的，小母牛都要被吹上天了。”
李翔噌的站起来：“你说什么呢，谁跟你吹牛逼了？”
张风逸现在却是心静如水，真就如得道大和尚，任他人如何评说，内心并不会有一点波动，更不会有任何愤怒。所以他拉住了李翔，按着他坐下来，又回身对旁边的吃瓜群众合手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兴奋过头，打扰大家了，您就当听一乐。。我们这就小声。”
李翔其实也是一个冷静的人，也就是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他心态有些崩，一时没能控制住。这一坐下来屁股沾着凳子，理智就又回来了。
但是周边人的眼神仍然不是那么友好，本来想看一出好戏结果硬生生憋着没有上演，有失望，有戏谑，有不屑的，各种都是“原来也只是两个loser……”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张风逸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九点，就提议今天就到这儿。
起身结账，俩人脚步有些虚浮地沿着锦江河边走走，相视一笑，顿觉人间烟火，幸福生活，不外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