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那她又当如何呢?可又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想也想不明白,竟闹得失了眠。
选秀这个事情做起来复杂,一层层上来已经耗了半月不止,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眼见这已经入了秋,她依稀记得,自己来的时候上京城桃花灼灼,自己惴惴不安,却也被这繁华的京都惊艳了一把。
她半个月前曾收到叶玄阳送来的信件,可她这半个月都未曾见过皇上一面,自是不用说还能探听到什么消息,或者吹吹耳边风什么的,于是这事儿便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洛凝此刻坐在凤鸾殿的正殿,旁边是淑妃,来协助她完成殿选的,按规矩本来今日皇上也是该到场的,可他偏偏今日召来军机大臣说要商量要事,一切事宜全凭皇后做主。
坐在一旁的淑妃开口道:“今日鸿雁高飞,此乃祥瑞之兆,想必皇上定能心想事成,觅得佳人。”
洛凝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附和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宫外一排排秀女的马车正整齐的往宫里驶进,很快人便都到了。
洛凝瞧着台阶之下的第一位,长的倒是眉清目秀,楚楚动人,可惜胆子太小,这才是殿选呢,就吓成这个样子,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更别说来日见了皇上,那还不得御前失仪。
“皇后,我看这个不行,下一位吧。”淑妃摇了摇头,惋惜道。
“好。”
那女子被太监引走,马上就带来下一个,穿的淡雅素净,看着含苞待放,倒是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洛凝很是和气的问。
”小女名叫念瑶,年十七。”那女子抬起头,却让在座各位皆是一惊,眉眼之处竟有一两分像洛凝,虽不及洛凝十分之一,但确实可见她长的不错。
看着倒也不卑不亢,是个懂事儿的,洛凝开口:“名字倒是取得诗意美好,那便留下吧。”
后面又陆续来了一波又一波,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其中不乏有才情出众的,也有徒有其表者。
眼看快到正午,台下的女子依旧跪拜如仪。洛凝穿了半天的珠冠凤裳,端着半天的庄严肃穆,此刻早已面露疲态。
她抬手喊停下令,吩咐一旁的司礼太监:“这眼看已经到了晌午,把还未殿选的秀女带下去用膳吧,也好歇一歇。”
“嗻。”那太监立刻便着手去办。
“淑妃,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不如就留在我宫里用膳吧,也免得来回折腾。”
“是,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洛凝跟淑妃也见的不多,倒是晓得她一向是个端庄自持的,跟贤妃有很大不同。
“娘娘宫里的膳食看着就叫人有食欲。”淑妃素来是个知进退的,也很明白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被夸奖洛凝自是高兴的,和颜悦色的笑道:“淑妃好眼力,这些都是我那丫头做的,她一向心灵手巧厨艺了得呢。”
“能得娘娘青眼相看也是她的福气。”淑妃微微一笑,回道。
洛凝不动筷子,淑妃也不好先吃,两人客气了半天才让旁边的丫鬟布菜,还算气氛不错的用完了这一餐。
淑妃一向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她哪里看不出皇后娘娘不喜应付这样的事情,净了手后跟朵解语花似的朝洛凝开口:“嫔妾看皇后娘娘凤体微恙,想必是累着了,不如剩下的殿选事宜就交由嫔妾来办吧。”
此话一出,洛凝当然是乐得自在,她很是开心的嘱咐道:“妹妹果然善解人意,那本宫就留在宫里休息了,还望妹妹谨慎善后,莫要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毕竟万一有什么不妥,孤夜寒是一定要怪罪在她头上的,她可不想到时候再有理说不清。
“娘娘放心,嫔妾定会帮皇上和娘娘办妥此事。”
淑妃一向是个看得清楚局势的,她知道如今只要待皇后好那便是待皇上好,只要得了皇后喜欢,在这宫里自然能过的轻松自在,而贤妃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淑妃走后洛凝又拿起那封信研究了一番,擅养蛊?倒是特别,她叫小桃和香竹帮她找来了几本与蛊虫相关的书籍看了一下午,惊讶于蛊虫的威力之大。
到了傍晚的时候,有人来传话说是殿选结束了,共留下了十二名秀女,至于位分还要她和皇上定夺。
洛凝打发人去库房取了两柄玉如意,叫那传话太监给淑妃送过去,谢她为此事劳心劳力,也该得一些赏赐。
这就是她做这个皇后的不好之处,她和皇上现在应该算是在闹脾气吧,当然了她反正觉得是皇上在闹脾气,可在这等不睦的时候,因为殿选秀女的位分之事,她却还是不得不差人过去请他一趟。
其实这等事议,她原也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做主的,只是谁知道那皇上阴晴不定的,到时候会不会鸡蛋里挑骨头,怪她安排的不妥不能合了他的意。
洛凝哪里不知皇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今日殿选却偏偏在这时候召见军机大臣,明明知道选完了还有册封位分之事,却故意迟迟不理会等着她派人去请。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想着身在宫中便罢了,先低一回头又能怎么样呢。
边把玩着桌子上的琉璃珠子边等着皇上过来一起用晚膳,却是突然想起那一晚发生的种种,又连忙差人把方才出去传话的小太监叫了回来。
“今天天色已晚,皇上和本宫也都累了一天了,实在不适合再商讨其他事宜,明日再去请吧。”
洛凝说的冠冕堂皇,一副为大家好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恐怕还都道皇后娘娘善解人意呢。
那小太监前脚刚出了凤鸾殿后脚就被匆匆叫回去,本是一脸懵状,如今听了这话心下了然,忙回道:“嗻。”
“娘娘,那现在传膳吗?”
“去吧。”
洛凝瞧着窗外,桂花飘香,也不知怎得,她今日倒是格外想家,想父王母后,想太子哥哥,也想雅儿妹妹,听叶玄阳说太子哥哥要娶雅儿妹妹为太子妃,她为她高兴也羡慕她有福气,从此心上人便是枕边人,也算得偿所愿了。
“娘娘可是想到西凉了?”香竹每次见她这副伤情模样,都大抵能猜到几分。
“你呢,你不想吗?”洛凝仍是盯着那一树金桂,反问道。
“当然想,奴婢自小跟着娘娘在王宫里长大,您也从来不把我和小桃当下人看待,教我们识字,同我们玩耍。”
香竹像是掉进了回忆里似的,倒是越说越多了:“奴婢记得有一回,娘娘同我们玩捉迷藏,拉着我和小桃躲进后山的小树林,叶大人和锦一公子找了许久才找到我们,结局胜负未定,我们倒是先迷了路。”
洛凝也想到那一天春风和煦,不觉轻笑出声:“是啊,那会儿你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呢,平时看着冷傲孤寂,迷了路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害怕。”
听着公主轻声调笑,香竹忍不住嗔怪道:“娘娘那会儿比奴婢还小呢,再说了,奴婢哪有冷傲孤寂,娘娘净会打趣。”
“好啊小丫头,都敢顶嘴了,看我不想个法子治你。”洛凝想起小时候一时间来了兴致,竟难得不守规矩的在自己殿中与香竹闹开来。
香竹见公主难得高兴,自是乐的配合,轻快的喊道:“奴婢不敢了,娘娘手下留情。”
两人追着赶着,却不想洛凝一个转身竟是撞进了孤夜寒怀里,忽见龙颜,洛凝连忙屈膝福了一福。
“臣妾不知皇上深夜来此,无意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香竹也连忙跟着屈膝行了个大礼,低着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两人皆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默半晌,没听见皇上发话,也都没办法起身,直到洛凝微觉双膝酸痛,孤夜寒才恍若从梦中惊醒。
忙扶起洛凝,开口道:“无妨,凝儿开心就好。”
在这深宫里,他已经好久不曾听到这样银铃般的笑声了,难得见到洛凝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最近的阴郁都跟着一扫而空。
他知道今日傍晚殿选结束,按道理说洛凝也该去找他商议新人位分的,只是方才在御书房里左等又等,就是不见有人来请,也不见她亲自来寻。
这半个月除了那夜打着冥焰的幌子来瞧了她一眼,他再没来看过她,谁知赌气只能伤了自己,人家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玩的开心。
不过那夜听得她说心中郁闷,他还是很高兴的,想着她是不是终于对他上了心。
初见时还草长莺飞,如今却是鸿雁过境,已到初秋,她总是不肯低头先去见他,那他只能放下身段主动来寻她了。
他牵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看着桌上的膳食还冒着热气,分毫未动,很是关心的开口:“凝儿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方才玩的尽兴,一时间忘了时辰。”洛凝和气的答话,倒没想过会在这时候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