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从宴会赌局赢来的玉佩,施淑始终未曾提起,陆长也并未询问,施淑说是有用自然有用,至于到底有多珍贵,陆长从未想过。
不过今日自打施淑一进门,便觉得与往日情绪有些不对,从怀中拿出那一方玉佩,在手中轻抚着,还是开了口,“陆长,明日我便要离开了。”
“嗯?怎么好端端的要走,姐姐你要去何处?”陆长一听就着急了,顾不得身体的伤势,起身来到近前。
“本应该早早就走的,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的伤势,如今伤势有所好转,应该已无大碍。这玉佩确实对我有大用处,不能再等了。”
“我的伤势还没好呢!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还痛着呢?”陆长龇牙咧嘴的指指胸口,指指小腹。
噗哧一声,施淑看着陆长这般模样,有些好笑,“行了,相聚总有离别时,不必耍这小孩子气了。”略一停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盯着陆长的眼睛看了半天,看的陆长有些手足无措,这才说道,“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施淑姑娘自打出世,身世来历就像是一团迷雾,世人只知道这二十年间,施淑不停游走在各地,对于从何而来,师从何处,无人知晓。
看着眼前的施淑,陆长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将意味着自己将是第一个知晓秘密的人,心中不免还有些窃喜。
“我的家乡在极远的地方,那里有雪山、有大河、有着崇山峻岭、茂密的参天大树,族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后来九州战乱四起,为躲避战乱,先祖带着族中众人躲进深山,避世不出。族中男子每日外出打猎,女子做饭洗衣,虽然日子过的清苦,总算还是宁静的。直到有一天,外出的族人无意中救了一位重伤昏迷的书生。虽然族中人大多反对救治此人,最终族长还是不忍心,将其留在族中医治,族长之女每日尽心照料,二人暗生了情愫,有了私情。这位书生好转之后,本也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族人也不在当他是外人。只是后来,这位书生终于按奈不住山中寂寞,执意要带着族长女儿出世。临走之前,曾立下重誓,永世不得透露此地。怎奈,还是架不住师门逼问,终于吐露了实情。消息被仇家所得,终于还是找上了门,族长带领众人拼死反抗,终归是不敌,只有极少数人逃脱了围杀。”
似乎是回忆起那段惨痛的经历,施淑边讲边低下了泪水。看着陆长心中也是酸楚,想不到在人前始终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施淑姐姐,竟然还有这般凄惨的身世,陆长心中涌出一股冲动,一定要保护好眼前人,不会让她再收到一丁点伤害。
施淑不知道陆长的感受,仍旧沉浸在当年那段经历中,“族长为了我们几人,带着族中成年男女拼死战斗,即便如此,逃出来也不过几十人。当时我的弟弟也在身边,年纪与你相仿,我一路护着他东躲西藏,仇家对我们的追杀一刻未停。我们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终于还是遭了敌人的埋伏,看着身边的族人一个一个倒下,弟弟终于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为我们突围争取一点希望,他出去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大男人怎么能总躲在女人背后,今天便让我来保护你------这一去,便是生死两隔。”
“他离去前的那个笑容,与你很像。”此时施淑才抬起头看向陆长,似乎在陆长的脸上看到了弟弟的影子。
“后来......后来不说也罢,我和几个族人勉强活了下来,直到今天。”
陆长听着施淑娓娓道来那段苦涩的经历,心中亦是充满了悲愤,二人本已经挨得很近,陆长抬起手,特别想把眼前人拥在怀里,让她不再无依无靠。快要贴身之际,手臂还是停了下来,紧咬牙关说道,“从今往后,我来保护你!谁若是敢伤你一根汗毛,我便让他满门陪葬。”
听了这话,施淑破涕为笑,看了看陆长,“你有心便好了,能有你这个弟弟,我也很开心。不过这些辛密,不能对外人说起,以免惹来灾祸。”
言外之意,已经不拿陆长当做外人,陆长自然高兴,只是有一点却不太开心,嘀咕着说道,“我已经不小了!在老家那边都可以娶妻成亲了。”
“是喽,若是将来弟弟成亲,姐姐一定送上一份重重的礼物。”施淑开着陆长的玩笑,屋中悲伤的气氛总算一扫而空。
陆长心中嘀咕了一句,要娶也得是你这样的才行啊。
二人又聊了一阵,施淑放心不下陆长的修行,对于武宗之后的修炼,又是反复的叮嘱,让陆长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务必每一步都要走的坚实。陆长心中纵是有千般不舍,施淑总还是要走的,真希望这一晚过得慢一些。
......
倚天城大司马府,白家父子四人正团团围坐在一间密室之中,密室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蒲团,空无一物。
“父亲,看来与我料想的不差,这位施淑姑娘应该就是那一族的余孽,即便不是,也定是极为亲近之人。这次虽然没能得到子游先生的东西,不过若是能抓住这个女人,倒是更好些。”白仲仁开口说道。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卞维贤那老匹夫府上去抓人,这个臭娘们,害的老子断了一条手臂,真是气死我了!”白仲狄摸着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手臂,恶狠狠的说道。
“抓肯定是要抓的,不过这女人的幻术似乎非常克制我们武者,老三,可有什么好办法?”白崇山已经困在武宗九境巅峰多年,眼见着自己的破境入圣的契机,就这么溜走,心中很是着急。
“父亲,这个交给我便是,咱们先按兵不动,这女子总有离开倚天城的时候,只要不在这倚天城动手,相信皇室与谵言雅苑那边也说不出什么。”
“万一被这婆娘跑了怎么办?”白仲狄有些不甘心就这么默默的等着。
“二哥,稍安勿躁,倚天城的大阵,可不是摆设,除了谵言雅苑和皇城内,其他地方的一举一动,皆在大阵监视之下。那玉佩跟随我多年,早已沾染了我的气息。拿出此物赌斗,本就是一番试探,还真被我猜对了。我们只需再等待一段时日便可,二哥的伤势也即将痊愈,到时候你可别玩自残啊!?哈哈哈哈!”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白仲仁也是心情大好,对自己二哥打趣起来。
“哼!再要遇见这个臭婆娘,定要叫她好看。不过这娘们长得倒是真不错,到时候......嘿嘿...”
......
不知道施淑何时离开的卞府,第二天一早陆长过来本想送行,小院中已经空空荡荡,那张原本对坐饮茶的藤桌上,熟悉的茶杯下面,静静的压着一纸便签,几行秀美娟丽的小字,跃然纸上,
“吾弟陆长:
聚散皆是缘,离别总伤情。
今夕离别后,相思江湖中。
相隔千万山,望君多珍重。
人生得意处,再来与君逢。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吾弟保重。
姐。”
寥寥不过几十字,陆长看了许久,才长叹一口,“哎,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呢?怎么重逢啊?”
“再说了,我还有话没告诉你呢。”
.......
对于施淑而言,是把陆长真心当成弟弟般看待,不过大家总归不是同路人,也许此去,便不会再相见,这段美好的经历,慢慢的就会变成生命中的一段记忆。
孤身一人,一路向北,出了北山关,便已经离开了天朔国境。地处九州东北的咸州,却是另一番风景,连绵不断的山岭,此起彼伏。秋日的天朔依旧遍地成荫,而站在此处远远望去,高山之上已经积落了不少雪白之色。
行走了数日,刻意避开城镇村落,选择那荒山野岭,人烟稀少的小路。一方小小池塘映入眼帘,波光粼粼,不远处的山石中一股清流,沿着峭立的岩壁飞泻而下,抛洒出万斛珍珠,溅起千朵银花,仿若是白绸飘然而下。
轻挽水花,洗去面上的浮尘,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陆长若是在此,定会对这美人美景大加赞赏,只是偏偏有人不懂得欣赏,一出声便破坏了这般美景。
“施淑姑娘,真不愧是当世才女,选的地方都如此闲情雅致。”身旁密林出三三两两的出来十几人,说话的正是白家三子白仲仁。
“你们一路跟随到此,不也是在选地方嘛?”对于来人施淑也不诧异。
“既然早已知晓,那倒是省去许多废话。施淑姑娘,是自己乖乖跟我回去呢?还是要我动手请你回去?”已然胜券在握,白仲仁倒也不着急动手。
“跟她废什么话,让我来,处理了这个臭婆娘!”一旁的白仲狄早已按奈不住,死死的盯着施淑,见自己三弟未曾阻拦,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看来真是不长记性,那日梦中你们白家爷仨可是上演了一出好戏啊~”施淑释然一笑,眼中精光闪过,手臂轻舒。
白仲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前扑的身形猛地一滞,随后便开始当众跳起了舞蹈,只是这舞姿别提有多难看了。
“雕虫小技,那日恰巧我不在府中,让你得了便宜,真以为我白家无人啊!”白仲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串铜钱,对着铜钱默念几句,将其中一颗打向二哥,不偏不倚正贴在额头。白仲狄猛地惊醒,看看旁边众人那努力憋着笑容的脸,就知道自己刚刚又出丑了。
“什么?你竟然是八钱贤者?白仲仁你果然阴险,七钱以上均要谵言雅苑认可,方能授予上古铜钱,竟然瞒过了世间人?”看着白仲仁拿出八枚古铜钱之时,施淑心中大惊,自己的幻术在儒家贤者面前,根本不可能有作用,即便是七钱贤者,都将自己克制的死死的,何况是八钱境。只是此时若是再想寻找退路,依然不及,那白家长子白仲添,已经带着手下,隐隐将自己围在中间。
两个八境武宗,外加一个八钱贤者,施淑面露绝望,心中打定主意,即便是死也绝不能落入对方手中。
“二哥,快些解决这女人,我坚持不了多久。”白仲仁心中叹息,果然自己的六境师者,催动别人的八枚古钱到底还是有些勉强,不过对付这女人也已经足够了,自己若真是八钱贤者,根本无需二哥出手。
白仲狄不敢耽搁,疾风骤雨般对着施淑攻了过来,不过片刻,施淑就已经身中数拳,口吐鲜血。这还是白仲狄不曾下杀手,一心只想重伤施淑,这才给了施淑一点喘息的时间,若是真要搏命,施淑怕是走不过三个回合。
“哼,你们不要妄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施淑打定主意,往了一眼远处的高山,眼中带着不舍。又回头看向白家人,似乎要将这些该死之人的身形烙印在魂魄中,自己做鬼也要不会放过他们,随后身上气息猛地开始上涨。
“想要自杀,可没那么容易。”白仲仁在一旁始终关注着战局,早就防着这一手。
“去!”手中铜钱再次飞出一枚,任凭施淑如何躲避,仍旧稳稳的落在施淑胸前,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法术一般,除了神魂,全身上下僵硬不动,没有一丝气力,施淑面露绝望,只能勉强张口骂着几人,反倒是惹得白仲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臭娘们,怎么不嚣张了,等回去有你好看的,嘿嘿。”白仲狄不解气,还重重的踢了一脚,眼中闪过一丝淫邪。